我不知自己是怎样捱到大婚之日的。
所有人都被唢呐和锣鼓的声响感染,满面喜色,只有我一脸的惶恐,只觉得心脏都要跟着跳出胸腔。
年过五旬的姨奶奶替我梳头,一声又一声唱道: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子孙满堂。”
我强撑着的笑容里满是苦涩,这些祝福像是无声的嘲弄,又像是来自地狱的诅咒。
我永远也不可能像她说的那样白发齐眉,子孙满堂了。
等盖上了盖头,姜栀借口姐妹说些体己话,让所有人出去。
她扒下我身上的喜服,自顾自换上:“姐姐,你的婚服我其实一点也不稀罕,只是不想被人看出端倪罢了。”
我默然看着她将我亲自绣了半年的喜服穿上。
姜栀转过头,笑得娇俏:“姐姐,不给我说些祝福的话吗?”
见我神色麻木,她猛地一挑眉:“你可别忘了,你和你娘的余生是否能过得安稳,都在我的一念之间。”
我听见自己艰涩沙哑的声音:“祝你和谢怀归白头偕老。”
于是姜栀又得意地笑了:“姐姐,祝福自己未婚夫和别的女人感觉如何呢,一定很难受吧,既然如此,那你多说几句啊。”
“只要你难受了,我就开心。”
我将溢出眼眶的泪水憋了回去,努力不让自己声音哽咽:“祝妹妹和……谢怀归早生……贵子。”
“哈哈哈哈,姐姐,你的脸好难看啊。
“这就受不了了,你以后的日子可比这难过多了,到时候你要怎么办啊,不如还是早死早超生的好。”
姜栀显然还想多讽刺几句,可吉时已到,她只能匆忙将我推搡到床底下,自己盖上了盖头。
我隐在黑暗中,看着她背过身,一步步走向门外的阳光里。
好像是一种不祥的预示。
从今以后我都会如同在床底一般,是见不得人的存在,心中再也照不进半点光芒。
而将我暗害至此的妹妹和谢怀归,会毫无愧疚地灿烂地活着。
我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腕,不让呜咽声传出。
直到舌尖尝到一抹腥甜,我才稍微清醒了一些。
其实事到如今,死倒是解脱。
我就再也不用每天害怕那些重复过无数遍的可怕猜想。
可是我还那么年轻,我不舍得死,也不想让母亲为我的死痛心。
我想要再挣扎一下,一下就好。
不能嫁给活人,我就嫁给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