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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车祸时,江朔风刚好开车带着小青梅路过。
看到满地金属碎片,他下意识捂住了她的双眼。
“别看,怪瘆人的。”
然后我的系统收到一条消息。
【不痛不痒就别装了,零件捡干净了别吓着人。】
这次我没有闹。
默默装好四肢,回家清除自己的痕迹。
拨通实验室的电话。
“是的,我要初始化芯片的所有数据。”
——
两个小时后,我提着散落的零件和生日蛋糕回了家。
为避免吓着人,只能绕小路。
江朔风一个电话都没打来。
钥匙开门,一片漆黑。
我摸索着着开了灯。
坐到沙发上,用小刀割开仿生皮,取出扭曲变形的螺丝。
断裂处用焊枪重新接上。
一套动作下来,我疼得满身大汗,芯片系统提示我,我已经具备人类的痛觉。
是了。
我最后一次更新马上结束。
还差几天,就能像正常人一样有思想有温度有感觉。
这是十年来,江朔风最期盼的一天。
桌上的生日蛋糕有些融化了,我抽回目光落在脚尖。
本想着今天是我的生日。
十年前,江朔风斥巨资把我创造出来。
我打算在今天告诉他,我即将完成最后一次更新这个好消息。
可再也没必要了。
维修工作又痛又累,我决定去洗澡。
江朔风推门回来时,我还没从浴室出来。
“念念,我回来了。”
他习惯性地叩门,高声呼唤我。
怕我太急着出来迎接他而摔倒,之前也闹过几次这种笑话。
可屋内除了稀稀拉拉的水声,毫无动静。
他不觉有异,兀自抽掉架在腰侧的行走支撑架,瘫软到沙发上。
“念念——”,他瓮声瓮气道。
我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第一时间过来给他**双腿。
江朔风在十年前,一次车祸中下肢瘫痪。
在我十年如一日的照顾中,双腿渐渐恢复知觉,在半年前逐渐开始能够站立,甚至行走。
我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冷眼看着。
他扭头吓了一跳,旋即心虚地别过脸。
指着桌上的塑料袋,“给你买了维修工具和机油,你看看有能用的吗?”
塑料袋印着“固能”二字。
这个牌子的零件有毒元素超标,之前我就因为用了他家,闹得全身电路故障引发抽搐和瘫痪。
江朔风又急又心疼。
连夜把我抱上轮椅送去实验室,发誓再也不会忙中出错。
此刻,我看着干瘪的塑料袋冷笑出声。
见我不说话,提着塑料袋走近,递给我。
“念念,别闹。”
“我没闹。”我别过脸。
他一时语塞,“我今晚说话重了些,没照顾到你的感受。”
“可你不是不知道,文曦她…有先天性心脏病,我急着送她去医院,怕你吓着她…”
我怔怔抬头。
四目相对的一瞬,他心虚地咂咂嘴。
我展唇,“是吗?先天性心脏病每晚都会发作吗?要是这样还不如安乐死了…”
话音刚落。
江朔风就将手里的塑料袋重重地摔出去。
擦过蛋糕盒砸碎了我们的合照。
“顾念!你说话别太过分!”
“文曦是我很重要的人,你再怎么不高兴也不应该说出这种冰冷的话。”
“冰冷…”,江朔风双手环胸,“是啊我怎么忘了,你就是个机器人,我能指望你有什么同理心?”
“你又不会疼,怎能明白文曦发作时的痛苦!”
他的话像机关枪似的。
突突突将我扫射得体无完肤。
我没接话,走到桌前将蛋糕摆正。
他愣了一瞬,胸腔的怒火骤然止歇。
“今天是…”
“我生日。”
“我忘了…念念…”
江朔风急忙走来帮我一起收拾,触碰到手背的一瞬,我猛地抽回。
“等忙完这段,我重新给你补过个生日好不好…今天就先用这个…”
他打开蛋糕盒,将面上一层融化的奶油撇去。
插上蜡烛。
取出生日帽给我戴上。
其实,我不喜欢吃人类的食物,也不需要过生日。
是江朔风非要给我的重视。
十年如一日,无论多忙多晚,他都会在这个日子买好蛋糕等我。
他说的,我虽然不是真的人类,但只要有他在一天,别的女孩该有的仪式我都得有。
我信了。
却错了。
“许愿吧。”
江朔风像走流程似的催促我,然后双手握拳抵着下巴。
前十年,我的愿望只有一个,完成更新跟江朔风长相厮守。
他也一样。
可现在,我闭上眼在心中默念。
我要剔除所有跟江朔风有关的程序,重新为自己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