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高照，明媚的阳光穿透层层林荫，斑驳地落在木屋上。

江岁华是马儿的嘶鸣与滚滚的车轮声中醒来的。

与之相伴的，还有门外刻意放缓的脚步声与交谈声。

“公子为了她一夜未归，又叮嘱小的一定套马车来，那女子究竟什么身份，值得让公子这样上心？”红鳐自从昨夜被霍重九催着回家报信，只说霍重九去了同知家与段公子吃醉了酒在外歇下了，他与青雁作为公子的贴身长随，也只能自掏腰包在全聚客栈住了一夜。

霍重九手里架着烤鱼，漫不经心开口。“昨夜母亲没起疑心吧？”

红鳐摇头。“夫人没有疑心，只是心疼。”

肥硕的鲜鱼在架上翻转，鲜嫩的鱼肉飘出一股诱人的香气，霍重九撕下一点送进嘴里，才答道：“不是说最近多宝阁上了一批极漂亮的首饰，等会进了城去挑一套，送给母亲。”

母亲待他的好他自然知道，瞧红鳐和青雁带出来这些衣衫鞋袜，吃食用具，连马车都是挑了铺了厚毯子的来，母亲在家定是急坏了。

“昨日公子虽让小人去同知府与段公子说话，只是去得早，并没说到昨夜之事，是否要现去段府跟段公子再说一声？”青雁一身青灰色的窄袖圆领袍，立在马车旁，相较于凑在霍重九身边说个不停的红鳐，他沉默寡言，倒显得格外稳重。

潍河养出来的鱼最鲜嫩，霍重九又吃了几口。“不用管他。”

段儒想必在他家被他老子关着读书，不然昨日青雁故意到同知府一趟，他早就跟出来了。

“这些都是夫人亲自看着做的，公子也别顾着吃鱼。”红鳐打开食盒，递到霍重九面前。

莲藕排骨，木耳肉片，豆腐煨火腿，惦记着他爱吃鱼，还有一道葱蒸鲜鱼汤，连他平日爱吃的糕点也用盘子装了放在最下层。

霍重九刚要捻起一块山楂糕，就看见木屋吱嘎一声打开，一道纤细的身影立在门边，睡散了的青丝贴着颈子垂在身前，衣衫绣进的金线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雪色的衣裳带着袖口一点错金的绯红，在一众已然染上秋意的林叶草叶间像一朵合该盛开在春日里的花，格外惹人注目。

不止是霍重九，红鳐鱼与青雁同样这道袅娜的身影吸引，直到江岁华微微咳嗽一声，几人才回过神来。红鳐与青雁十分有眼力见地牵着马车走远了些，只留霍重九与江岁华在原地。

霍重九冲她招手。

江岁华犹豫片刻，抬步走到他旁边。“什么时候进城？”

霍重九扬了扬手里的烤得正好的鱼。“别急，有什么事儿总得吃饱了饭再说。”

男人说罢仰着头上下打量了一番江岁华，见她腰肢纤细脸颊瘦削，露在袖外的手腕也是细细的，竟然还没有他手里这条鱼来得结实，再不吃饭养一养只怕来阵风也得给吹跑了。

霍重九在身侧摆了个小木凳，示意她坐下来。

江岁华闻见鱼香，饿了许久的胃顿时咕噜噜叫起来。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昨夜她本想睡到椅子上去，让霍重九睡床，可在被子里生着气生着生着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竟已睡到天光大亮。

一想到昨夜她作为客人竟占了主人的床，而救了自己两次的霍重九却只能屈居在桌椅之间，便觉脸上火辣。

霍重九听见她肚子响，存心想逗弄逗弄这个没良心又爱生气的小女子。

“饿了？这鱼肉质鲜嫩，骨刺极少，可惜你身上有伤，只怕吃不得这样的发物。”

江岁华肚子饿得厉害，可霍重九这样说了，她总不能去对方手里抢鱼吃，只能故作轻松。“谁说我要吃。”

虽说不吃，可霍重九能明显察觉到她眉宇间的失落，小小一团坐在身边，明明馋的吞口水却还要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真不知从哪里学的这些假道学。

似乎是发觉霍重九的视线，江岁华索性将脑袋偏向一侧。

霍重九笑了笑，提起开了盖的食盒放到她面前。

“你吃。”

江岁华转头，看见食盒里精致暖胃的菜肴，咽了咽口水，仍不动筷。

霍重九被她这拘谨的模样逗笑，索性将鱼放回烤架，一把端起盛满米饭的碗塞到她手里。“放心，没有下毒。”

胃里一阵阵烧得心慌，江岁华也不再推辞，接过筷子用饭，或许是饿了太久，只觉饭菜格外可口，连四处树影摇动的环境也被她忽视掉，只顾着将难得的饭菜填进腹中。

霍重九见她吃得高兴，余光总是忍不住朝她瞥去，看着盘子里的菜肴一点点减少，霍重九觉得自己回家也得多吃两碗。

江岁华饿了太久，加上身体有伤急需补充营养，食盒里的饭菜被她吃掉大半，只剩下一盘豆腐煨火腿孤零零在食盒里。

霍重九瞧了一眼，并没说什么，只吩咐红鳐与青雁将东西收拾好，又将一早吩咐带来的衣衫塞到江岁华怀里，叫她换了再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