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在城区转了半圈后,缓缓停靠在一处公交站台旁。
车窗外,平和的生活气息,以及早就揉进基因内的乡音扑面而来,让秦川的心不禁一阵悸动。
当了八年的雇佣兵,早已经习惯了生死瞬间的战场,突然换了个环境,竟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直到的哥不耐烦地催促了,他才深深地吸了口气,推门下车,踏在了故乡的土地上。
秦川的行李很简单。
因为着急回来,他身上的战训服都没来得及换,手里的帆布背包,也还是他当年离开华夏时背的那只。
不过他向来随意,心思也没在这上面,离开公交站台,辨认了一下方向后,默默地穿过繁华的街道,走进了那条记忆中的小巷。
外面已经沧海桑田,但老城区的许多东西都还没变。
虽然店老板的脑袋更秃了,但巷子口的那间便利店还在,下棋的老人少了,但梧桐树下的棋盘还摆着。
沿途的环境越是眼熟,秦川的步履就越快。
终于,穿过小巷,在一棵磨盘粗的大槐树后面,他看见了那栋魂牵梦绕的筒子楼。
八年了,他几乎夜夜梦见这栋楼。
梦见这栋楼狭窄的过道,梦见过道里的摆设,还有那些往来的人。
楼梯间的扶手上,儿时的涂鸦依稀可辨。
只是在那斑驳的墙壁上,当年定下的豪言壮语,如今已被岁月抹去了棱角。
站在三楼的家门口,秦川,这个经历过无数生死的强者,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紧张、犹豫了许久,才轻轻扣响了家门:
“砰,砰砰……”
等了许久,也没见有人来应门。
他皱了皱眉,侧耳倾听,屋里静悄悄的。
奇怪,天都黑了,家里怎么没人呢?
正困惑时,隔壁三零五的房门打开,一个矮胖的中年人走了出来。
扭头看见秦川,中年人愣住了:“你,你是……”
“刘叔,我是小川,还记得我吗?”
秦川咧嘴一笑,打了个招呼。
这个中年人是和爸爸在同一家农机厂上班的刘永泉,他的女儿刘春燕还和自己是高中同学呢。
不过,他家好像没在这边,什么时候搬到隔壁来了?
“哦哦……小川啊!”刘永泉嘿嘿一笑:“差点没认出来,听你爸说你这些年在国外打工,怎么,这是刚回来?”
“刚到家。”秦川点了点头,转而问道:“刘叔,我爸他们呢?这么晚了家里怎么没人?”
“都说你在国外发了财,这不,老秦从农机厂退下来后,在东门街那里开了个水果店,这会他跟你妈应该正在店里忙活呢。”
说着,刘永泉的视线就转到了秦川带的行李上,目光一滞,这打扮,哪像发了财的样子?
他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暗道,就说嘛,连高中都没毕业,怎么可能赚了大钱?怕是在国外刷了几年盘子吧?
心底有了想法,刘永泉脸上的笑容就淡了几分,顺手把房门一锁,才转身问道:“小川啊,你是不是要去店里找你爸?要不,先把行李放我这?”
“没多少东西,不用了,改天请刘叔喝酒。”
秦川道了声谢,问清楚水果店的位置后,就要下楼,却被刘永泉追上了。
“小川啊,你这次回来,应该就不走了吧?”
“是有这种打算。”秦川点了点头。
“就说嘛,国外现在到处闹危机,哪像咱们这儿,一个民工月薪都有七八千了,当初你要是没出国,就算不可能像我家燕子一样考上好大学,但干点体力活,我估计你现在房子都已经买了。”
“也是。”秦川笑着点了点头,没打算替自己辩解什么。
但刘永泉显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下了楼,临别时,刘永泉又在秦川身上打量了一会,叹了口气,用长辈的语气训诫道:“回头问你妈要点钱,人靠衣装马靠鞍,明天我就跟人约一下见个面,那样的场合,你没件像样的衣服怎么行?”
约人见面?
秦川有些莫名其妙。
想问,刘永泉却就披着衣服,像电视里的村干部一样,得意地哼着小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