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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我没有回家。
我不配拥有家里的钥匙,妈妈也不会让人给我开门。
隔天,我回家时,妈妈和顾婉宁正亲昵地一起吃早餐。
爸爸坐在旁边,戴着眼镜一字一句仔细查看顾婉宁的病历本。
好一幅和和美美的一家三口画面。
站在门口的我,就像一只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阴暗地偷窥着这不属于我的幸福。
妈妈看到了我,丢给我一串车钥匙,漫不经心道:
“婉宁从今天开始换到周氏集团工作,你负责每天当她司机,接她上下班。”
司机?
为什么顾婉宁能当他们的宝贝女儿,我却只能当顾婉宁的司机?
我没伸手接,任由昂贵的钥匙在我面前自由落体。
“李司机呢?”我问。
钥匙落地的下一刻,妈妈沉下脸,冷冷瞪向我。
这时,顾婉宁挽住妈妈的手臂,头靠上妈妈颈侧蹭了两下,温和道:
“没事的妈妈,是我考虑不周,我去公司每天都要早起,妹妹有怨言也是正常的,我下次看看爸爸公司里还有没有什么岗位适合妹妹的。”
说着,她收回手,特意拖长语调,假装为难的说:”就是妹妹的学历......”
顾婉宁越说,妈妈眼神越狠厉。
最后,她站起身,铁青着脸甩了我一耳光,怒骂:
“怎么,当婉宁的司机委屈你了?”
“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你一个大学肄业的高中生,要不是婉宁看你可怜求我给你份活干,正好李司机辞职了,你以为司机的职位还轮得到你?!”
“昨晚不知道上哪鬼混,今天倒敢反抗了,怎么,昨晚在酒吧里榜上大款了是吧?”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婊子!”
难听的话和无根据的诽谤如一根根针刺入心脏,从心尖开始寸寸凌迟。
我木然立在原地。
可能妈妈自己都忘记了,我是为什么大学没毕业。
从小,我就知道我的成绩不能比顾婉宁好。
小学三年级,同桌考试考得好,她妈妈奖励她去游乐园玩了一天。
我也想被妈妈奖励。
不,不用奖励。
我只想要妈妈理一下我,抱抱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努力学啊学,终于考到了两个满分和一个九十八分。
我欣喜若狂,小心翼翼抱着书包,一路上都在幻想爸妈在夸我,抱我,跟我说”安然真棒”。
那晚,我浑身伤痕累累。
被锁在黑暗的房屋中关了两天禁闭。
因为顾婉宁只考了一个一百。
她无法接受自己居然考的比我低,哭了整整一晚,哭到抽搐。
哭到爸妈心疼不已,痛打我一顿并警告我永远别想比顾婉宁优秀。
这之后,我一直保持班里中等的水平,直到高考。
我清楚,这是我唯一一次机会。
我考上了全国排名靠前的学校。
老师和学校掩下我的成绩,没有宣告。
同学帮我收下录取通知书的快递、购买动车票。
但是大三那年,顾婉宁还是发现了我极力掩藏的这一切。
她不哭不闹,绝食两天。
两天后,爸爸借口生病住院把我骗回家里,收掉手机,锁住房门。
这次,我被关了整整一个月。
等我出来时,退学手续早已走完,一切尘埃落定。
被打的那侧脸逐渐红肿发烫,委屈昭示着那一巴掌的力度之大。
抚上脸,我看见了顾婉宁眼底不加掩饰的得意。
我平静地说:”我不要。”
“我不会给顾婉宁当司机。
“也不会再帮她做任何事。”
我累了。
真的太累了。
再也不想为了获得爸妈的肯定,逼迫自己去讨好顾婉宁了。
“那我们也没你这个女儿。”
爸爸放下病历,冷声说。
“你所有的卡我今天都会停掉。”
“我倒要看看,没了我们的钱,你还能犟多久。”
说罢,他瞬间换上慈爱的笑容,温声对顾婉宁说:”宁宁,走吧,爸爸带你去公司,别让一些不长眼的东西欺负你。”
他絮絮叨叨领着顾婉宁走出门:”医生说你太瘦了,要多吃一点,午饭我让助理给你点了你爱吃的鳗鱼饭,还给你点了羽衣甘蓝奇异果,这个不加糖不会胖的,放心喝......”
一直到他们上车远去,爸爸也不曾转头看我一眼。
顾婉宁进入周氏集团的第三天,爸妈准备给她办一个盛大的派对。
一件件奢侈华丽的首饰展示在面前,顾婉宁却兴致缺缺。
“妈妈,这些我都不太喜欢。”
妈妈亲昵地将顾婉宁鬓角的发顺直耳后,宠溺道:”好,不喜欢我们就换,宁宁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类型?”
我心下一跳,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
顾婉宁双眼发亮:”我喜欢妹妹珍藏的那条项链!”
“不行!”我脱口而出。
项链不是昂贵的奢侈品,也并不奢华夺目,甚至连上面最大的钻石也比不过顾婉宁戒指上的钻石。
但它的钻石是我的猫的毛发和我的头发共同烧成的钻石,它的设计是我亲手设计的线稿。
它是我从小养到大的宝贝,最后留给我的东西。
可妈妈向来不顾我的反对。
她简单吩咐:”孙姨,去拿。”
我急匆匆上前试图拦住孙姨,却反被其他阿姨拦住。
我急切:”妈!其他东西都可以给你,这条项链不行!”
“妈,我求你了妈!我给顾婉宁当司机!那是我的项链!这条项链不能动!”
妈妈无动于衷,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垃圾:
“你哪一样东西不是家里给的!什么你的我的,那都是宁宁的!”
“别说东西,就是命,宁宁想要,你就得给!”
孙姨很快就找到了项链,交到妈妈手上。
与项链一起的,还有我的诊断报告。
妈妈将项链递给顾婉宁:”以后这条项链就是你的了。”
又拿起我的诊断单,随意扫视一遍,嗤笑一声:
“小孽种还挺会,做戏做全套,会找人做假证明了,怎么,这次又想玩什么花样?”
“记得死快点,死晚了可不好收场。”
她捏住诊断单,轻轻松松,将轻薄的纸撕碎成一片一片的碎片。
扬手洒在我面前。
我没有......
报告单是真的。
我的病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