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说:夏灯笼 作者:薄荷白昼 更新时间:2025-01-06

我和裴叙在一起的七周年。

他去见青梅了。

他说:“夏灯,等等我。”

那晚,我在家里被人虐杀至死。

裴叙,这一次我不等你了,以后也不等了。

……

裴叙二十七岁生日前一天,我在云南出差,回去的路上遇到山体滑坡。

“裴叙,对不起,我可能赶不回去了。”

我脱困后立马给他打电话道歉。

这是我们在一起的七年里,我第一次缺席他的生日。

他漫不经心道:“没事,料到了,你慢慢回来,反正已经晚了。”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没有给我解释的时间。

我察觉到,他生气了。

本来我在他生日前几天出差,他就不是很开心。

但是原先出差的同事家里有亲人去世了,所以她拜托我的时候,我没有拒绝。

裴叙生气的时候喜欢冷处理,冷战时间越长越难哄。

我出差前就没有完全哄好,还信誓旦旦承诺他,一定会在他生日这天回来。

想必回去之后,更难哄了。

裴叙不喜欢别人迟到。

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时候,我堵车迟到了二十分钟,赶到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后来,我剥了两个石榴,才把人哄好的。

我想在十二点之前赶上他的生日,于是在医院草草地处理了腿上的伤,然后订了最快的一班去其他城市的机票,后又转高铁,站了几个小时,结果还是迟到了。

我在凌晨十二点半到的家。

错过了他的生日。

我打开门的瞬间,就看到一片狼藉的客厅,还有正在起哄的一群人。

裴叙正在跟他的青梅苏沫用嘴传纸条。

我不动声色关上门,然后站在家门口。

明明是盛夏,我却觉得浑身都在发冷,伤口也隐隐作痛。

我又一次在想。

从不缺人喜欢的裴叙,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我哪里都很一般,性格也沉闷无趣。

是因为听话吗?

裴叙的朋友曾经说过,只有我能受得了他的性格,死摩羯。

以前我总是沾沾自喜,觉得裴叙生气是因为在乎我。

况且本来就是我先喜欢他的,我不介意多付出一点,也不介意哄哄他。

但现在,我突然不确定了。

裴叙生气,真的是因为在乎我吗?

可是里面的热闹好像与我无关,也不需要我的参与。

没关好的门突然被推开了,我眼神一亮,回过头。

却发现没有人。

是我养的狗灯笼跑出来了。

“嘘。”

灯笼是一条很乖的金毛,它扑到我怀里,蹭我**,兴奋地摇尾巴,但是没有出声。

我揉了揉它的脑袋。

裴叙说他喜欢小动物,但不知道为什么,灯笼一直都不太喜欢他。

我们同居后,裴叙想跟灯笼搞好关系。

家里的狗粮零食玩具都是裴叙买的。

但灯笼就算吃了他的东西也不领他的情。

后来,裴叙就不怎么搭理灯笼了。

一人一狗的关系曾经一度水火不容。

偶尔,我和裴叙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灯笼一定要坐在我们俩中间。

有一次,我们俩正在沙发上接吻。

情动时,裴叙把我抱在腿上,然后灯笼突然蹿了出来,跳到他身上,不让他亲我。

裴叙不爽道:“我和它,你自己选一个。”

“我……我选不出来。”

我不小心就说出了心里话。

“夏灯,你不觉得你的狗很烦吗?”

“裴叙。”我低声喊他的名字:“别跟灯笼生气,好不好?”

“没什么好说的了。”

裴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小区花坛里抽烟。

我拽着他的衣角:“裴叙,我会好好教灯笼的,不会再让它这样了,别把它送走,好不好?我养了它七年,除了它,我没有亲人了。”

在裴叙面前,我总是示弱,甚至不惜揭开自己的伤疤给他看。

“它比我还重要吗?”

“裴叙,不一样的,没有可比性。”

我想告诉他,你除了我,生命里还会有很多人,未来或许陪在你身边的也不会是我。

但是,灯笼只有我,我也只有它。

裴叙不是我的,灯笼却是我的。

我从来没有幻想过裴叙会喜欢我,会跟我在一起。

但我也拒绝不了他抛出的诱惑。

从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做好了裴叙会随时离开我的准备。

即便如此,我还是期待他能多停留一天。

所以每次吵架,我总是先低头。

裴叙冷着脸不说话,

我嘴笨,不知道该怎么哄好他,于是踮起脚想亲他,他偏头躲开了。

我不知所措红了眼眶。

“裴叙。”

话落,眼泪便大颗大颗落了下来。

裴叙没有回应。

“你是不是觉得我烦了?”

不是灯笼烦人,而是我烦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松手的。

我知道自己的爱很卑微,但我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因为我清楚,那样的人有多烦。

“裴叙,对不起,你别不开心了。”

我缓缓松开指尖。

就在我转身的瞬间,裴叙从背后抱住了我。

他说:“有烟味。”

裴叙烟瘾不大,知道我不喜欢烟味,所以很少在我面前抽烟。

“因为有烟味,所以才躲开我的吗?”我不确定地问。

他的唇落在我的耳侧,嗓音低沉:“要亲吗?”

“可以吗?”

“笨蛋。”

他握住我的下巴,我偏过头,他吻了我。

“呼吸。都亲了这么多次,怎么还是这么笨。”

我有些尴尬地咬了咬嘴唇。

因为紧张。

每次跟裴叙接吻拥抱,都像是在一场很美的梦。

他的头埋在我的颈侧,丧气地问我:“我是不是很不讨人喜欢,所以你的狗才会这么嫌弃我。”

“不是!不是的!”

“别哄我了,我知道自己脾气很差。”

裴叙只是性格有点别扭,但我知道,他很好。

“灯笼是流浪狗,对人戒备心很重,我捡到它之后,它只跟我亲。所以不是你的问题,裴叙,你很好。”

他发出一声轻笑。

“那是在你眼里。”

我不明白,裴叙为什么要这样说。

明明喜欢他的人那么多。

“裴叙,你真的很好。”

他说:“你说好就好吧。”

那次之后,灯笼再也没闹过了。

一人一狗也相安无事过了这么多年。

灯笼,是裴叙唯一一次对我妥协。

他是爱我的吧。

我们在一起七年,也很久了,但我还是不确定。

我摸了摸灯笼的头,小声问它:“灯笼,裴叙喜欢我吗?”

灯笼不会说话,就像裴叙不会开口跟我说他的心事。

“灯笼,你说要不要在裴叙离开前,我先放他走,毕竟我已经霸占他七年了。”

我不能总用自己的悲惨过去绑架他吧。

他可怜我七年,够了。

灯笼小声呜咽了一声,像是在表达赞同。

“是啊,我有你就够了,如果你的寿命长一些,我在你前面死就好了。我有钱,可以给你找一个好的归宿,然后,你慢慢来找我,下辈子,我还养你。”

那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无意说的话,会一语成谶。

我带着灯笼到楼下散步。

虽然没有牵引绳和嘴罩,但凌晨小区里也没有什么人,而且灯笼很乖。

它知道我怕黑,总是贴在我身边走。

凌晨两点,我带着灯笼回家。

生日宴已经散场了。

灯笼趴在地毯上守着我。

我轻声收拾客厅的垃圾,很多的空酒瓶食物残渣,还有带着口红印的白色T恤、一堆棒棒糖……收拾好之后,我剥满了一大碗石榴,又去厨房煮了醒酒汤。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专心,手指被烫了一下。

我麻木地放在水龙头下冲洗,然后无力地蹲在了地板上。

地上的水渍渐渐扩大。

然后出现了一道影子。

我抬头,裴叙穿着灰色的丝绸睡衣,白皙的面容泛着微微的红润。

我们无声地对视。

“对不起,吵醒你了。”

“哭什么?”

我不知道。

我只是突然觉得很难过。

好像从来没有拥有他,却已经失去他千万次一样难过,比暗恋还难过。

眼睛像坏掉的水龙头一样。

裴叙蹙眉,清冷的眼眸带着审视。

“不是你自己失约的吗?你在意吗?一个生日而已。”

他明明知道,我在意。

不仅是他的生日,而是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

“不要哭了,说话。”

我想告诉裴叙,我很害怕。

山体滑坡发生的一瞬间 ,我很怕再也见不到他了,而不是怕死。

可是,说出来之后呢?

能得到我想要的回应吗?

得不到的话,也没必要说吧。

我擦干眼泪,站了起来。

“只是煮醒酒汤的时候被烫了手,有点疼才哭的。”

“没人让你收拾卫生煮这些东西,我约了明早的保洁。”裴叙声音冷漠:“夏灯,既然你不在乎我的生日,能不能就不要表现得像我欺负你一样。”

我放弃抵抗,说出了他想听到的答案。

“裴叙,我在乎。”

“那为什么不进来?把行李箱放在门口就走?”

“我以为你不想看到我。”

“你以为?”裴叙冷笑一声:“我定好了跟你出去玩的地方和酒店,你突然告诉我你要出差。到底是谁不想看见谁?”

只要裴叙表现出一丁点需要我,我就像在沙漠里走了很久的人看到了水源。

“我不知道你的安排。”

“你提前知道了就不会出差吗?”

我回答不了。

“你还是会。”

说完,裴叙就转身回了房间,关上了卧室的门。

无人问津的醒酒汤一点一点变凉,我倒掉之后,把洗好的衣服从洗衣机里拿出来。

明明很干净了,我却总觉得那个口红印还在。

我把剥好的石榴放进冰箱,又把桌子上的棒棒糖放进抽屉里,只留下了一根草莓味道的。

高中的时候,我经常能看见裴叙嘴里叼着棒棒糖。

所有人都知道,裴叙喜欢吃棒棒糖,他书桌里的棒棒糖可以随便拿,除了草莓味的,那是留给苏沫的。

我们刚在一起时,我有一次把手放进了他的口袋里,发现了一根棒棒糖。

我正要吃,他垂眸看了一眼,然后就说道:“不要吃草莓味的。”

然后我就放了回去,没有再动过他的棒棒糖。

曾经,我很期待他能给我一个草莓味道的棒棒糖,但我只等到了石榴味道的。

如今,我吃着草莓味的棒棒糖,发现一点都不如石榴味道的好吃。

我把糖扔进了垃圾桶里。

然后刷了很久的牙。

回到卧室。

裴叙背对着我的姿势。

我从背后轻轻抱住了他的腰。

“裴叙,我很想你。”

“裴叙,下次,我一定陪你过生日,好不好?”

回应我的,只有他的沉默。

我隔着被子亲了亲他的背。

“裴叙,别不理我。”

我会难过。

难过到,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裴叙。”

哄到后面,我有点心累。

只是一遍一遍叫着他的名字。

“裴叙。”

到底要叫多少次,才能得到他的回应。

“夏灯,我很累了。”

我慢慢抽回手。

我也不知道,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关系变得很奇怪。

好像一点小事都能让我们之间变得岌岌可危。

是七年的倦怠期吗?

还是,他终于发现,爱的另有其人。

我小声问他。

“裴叙,草莓味的棒棒糖好吃吗?”

我没有想到他会听见。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不耐,像隐忍了很久,已经到了临界点。

“裴叙,你……如果喜欢苏沫,我们可以……分手。”

所以,不要不开心了。

也不要一会儿将我捧到天堂一会儿将我摔进地狱。

不要在我找到水源的时候,发现竟然是幻觉。

别对我这么残忍。

我也是会心疼的,很疼。

裴叙起身。

他一言不发离开了。

我哭了良久之后 ,下床从柜子深处拿出一件宽大的校服抱在怀里。

我有点想念十八岁的裴叙了。

我躺在裴叙睡过的地方,还残留着海盐沐浴露的味道,裴叙的味道。

灯笼趴在床下的地毯上,守着我。

窗外的天色一点一点亮起。

我看着手中的校服,想到了过去。

高二,父母车祸去世后不久,我捡到了流浪狗灯笼。

那是我最辛苦的一年,晚上也不敢关灯睡。

一人一狗就这么互相陪伴着。

那年,除了灯笼,裴叙是我人生中唯一的一道光。

他是我们高中学校的风云人物,上天似乎格外优待他。

长得帅打球厉害,画画拿过奖。

即便经常缺席早读,成绩也总是名列前茅。

他身边总是围绕着很多人,很热闹,不像形影单只的我。

很多女生都暗恋裴叙,包括我。

但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会有什么交集。

父母出事后,我学习成绩一落千丈,老师因为知道我家里遭逢变故,没有对我说重话,只是让我努力一点。

我不知道该怎么努力。

没有缓冲的厄运突然降临,早已击垮了我。

光是不在人前崩溃,已经耗费了我所有的力气。

我本来性格就孤僻,不爱交朋友,也看不懂别人的心思,所以没有人在意我。

大概是看我好欺负,同班有一个男同学开始骚扰我。

发一些莫名其妙的安慰短信,还把电话打到我家里去,甚至在放学后跟踪我。

当我早上下楼看见他拿着早餐站在我家楼下的时候,一股寒意从我脚底升起。

我拒绝了他很多次,最后实在没办法告诉了老师。

但是他狡辩说只是关心同学。

因为短信内容并不出格,我也没有他骚扰我的证据,事情不了了之。

但这之后 ,他记恨上了我。

我生理期,课堂去洗手间的时候,他拿着手机想要偷拍。

好在当时我因为肚子疼,只是坐在马桶上。

我拽着他去办公室,他却说是我勾引他。

说我告诉他,我父母去世后,自己一个人很孤单,让他去我家里陪我。

我被折磨地发了疯,把他打了。

老师拉开后,让我先回去。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孤立无援。

我失魂落魄从办公室出去的时候,撞到了来送卷子的裴叙。

他没说什么,我径直走了出去。

然后被喊住了。

“夏灯。”

我站在走廊上,回过头的瞬间,他来到了我身后,然后脱下了校服,从后面用衣服揽过了我的腰,把袖子递到我手里,全程没有触碰到我。

“校服不用还了。”

我没来得及说声谢谢,他就走了。

那个骚扰我的同学叫陈宇。

他只是记了过。

然后他就开始私下造谣。

同学看我的眼神都很奇怪。

我活在异样的目光中,不善言辞的我难以向人解释。

我本就身心俱疲,当时甚至不想上学了。

我决定退学的那天晚自习,来到了学校的顶楼,我站在栏杆后面发呆。

然后突然被人从上面拦腰抱了下来。

裴叙身上带着淡淡的烟草气。

我知道,会有一些男同学偶尔躲在这里抽烟。

但没想到裴叙也会这样。

他的校服外套系在腰间,里面的黑色T恤染上了五彩的颜料,修长的指尖上也有,还蹭在了我的衣服上。

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是沉默。

他坐在废弃的桌子上,剥了一根棒棒糖含在嘴里,然后问我:“要不要画画?画画的时候,脑子就会放空,什么都不会想。”

我依旧没有开口。

他把画笔递到我手上。

“不用了,谢谢。”

我只想逃离,逃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

慌乱间,我碰倒了他的水彩盒,五颜六色的颜料砸在了地上。

“对、对不起。”我从口袋里拿出所有的钱,放在桌子上,就在逃跑时,他隔着校服拽住了我的手腕,然后给了我一颗石榴味的棒棒糖。

“钱给多了,用糖抵。”

我请了两天假,等我回到学校,却发现一切都变了。

裴叙找到了陈宇在贴吧里造谣我的证据,报警了。

这件事闹大之后,陈宇被劝退了。

我想找裴叙道谢的时候,他不等我开口,就漫不经心走过了我。

只留下一句。

“好好学习,人渣自有天收。”

如果说之前的暗恋,只是人对美好的一种向往。

那从一件校服、一颗糖、一次报警开始,我真正的动心了。

我不知道裴叙为什么要帮一个陌生人。

但不重要。

因为他,我坚持下来了,还跟他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他在大学依旧有很多的追求者,但是他从来不谈恋爱。

篮球场有很多给他送水的女生,他只接了苏沫的。

苏沫在其他院,经常会来找他。

但是大家也都知道,他们只是青梅竹马,因为苏沫经常换男友,却从未和裴叙在一起。

大一,群里有人组织同乡聚会。

我本来不想去,得知裴叙也会去的时候,我去了。

我坐在角落里,看着人群中闪闪发光的他,没想打扰。

玩折手指游戏时,有一个女同学突然说道:“我喜欢的人在现场。”

就在我犹豫要不要放下一根手指时。

她又开口了。

“裴叙,我喜欢你,你要不要跟我试试?”

众人起哄。

裴叙漫不经心笑道:“我不适合,我脾气很差的。”

一旁的苏沫附和道:“我作证!他是摩羯座的,超级难搞!喜欢冷战喜欢折磨人,还无敌双标!自己画画弄脏的衣服不嫌脏,我不小心弄脏他的衣服,他立马洁癖发作要扔掉!反正根本猜不透他的心思!相信我,绝对没有人受得了!”

“谈恋爱不是为了吃苦的,所以没必要在排骨里挑最烂的谈!”

“滚吧你。”裴叙笑骂道。

嬉笑打闹间就把这个话题带过了,我在无人看见的时候悄悄折下了手指,只是没想到,一抬头看向裴叙的时候,发现他也在看我,然后弯了弯唇角,仿佛看穿了我的心事。

我有些慌乱。

散场的时候,裴叙留在了最后结账。

其他人都打车走了,我因为晕车,选择坐地铁。

我往地铁站走的时候,发现裴叙跟在我身后,我们一起沉默地坐了地铁,在同一站下了车。

我一路都很紧张,手心里全是汗。

路上,没注意到迎面有人在玩滑板,滑过来的时候,我的胳膊被人拽住了,裴叙挡在了外侧。

“不看路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我垂眸不敢看他。

他拿出手机。

“加个微信,聚会费用AA。”

“好、好的。”

我其实在群里反复点开过好几次他的头像,但是没有勇气加。

加了之后发现,他在群里发起了群收款,并不需要私下加微信账号。

我不敢多想。

我点进他的朋友圈,发现什么都没有,连个签也没有。

他的微信头像是一幅粉丝的天空水彩画,落款是px。

我点击了保存图片。

我因为要养狗,不在学校寝室住,在外面租了房子,那晚为了跟裴叙一路,才去了学校寝室楼。

我们分开后,我又自己回了家。

脚步从未有过的轻快。

大一,我进了学校广播站,这天傍晚广播完,从学校离开的时候,经过操场,看到了正在打篮球的裴叙。

衬衫下摆扬起时,隐约露出了腹肌。

少年清冷的眉眼染上了一层落日余晖。

我站在原地,移不开目光。

篮球被陌生人砸过来的时候,我也没动,没来得及,然后鼻子一疼,血流了出来。

我看见裴叙向我跑来。

“去医务室。”

他用外套捂住我的鼻子。

“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裴叙回头看了我一眼,视线带着几分压迫,我乖乖跟在他身后。

到了医务室,鼻血基本止住了,工作人员看了一下,鼻子也没什么大碍,只是表面有点擦伤了。

裴叙用棉签蘸着酒精给我消毒。

距离太近,我不敢看他,就闭上了眼。

“疼吗?”

“不、不疼。”

我感觉他轻轻吹了吹,然后贴上了一个创可贴。

“谢谢。”

他起身,然后退开了两步。

我不明所以看着拉开距离的他。

裴叙突然叹了口气。

“刚打完篮球,身上有味道。”

“没有。”

我想也不想就开口。

裴叙身上的味道很干净,没有什么汗味,只有一点沐浴用的海盐的味道。

我说完察觉到,他的眼神有些玩味。

我低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抬头。”

“嗯?”

“夏灯,我有欺负过你吗?”

当然没有。

“没有!”我迎着他的视线,鼓起勇气不躲闪。

“那你为什么,一看见我,眼神就很委屈。别人跟我告白的时候,你看起来很委屈,自己折手指的时候也很委屈。”

我……有吗?

“又来了。”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没什么好道歉的。是我故意在欺负你。”

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好像在逗我玩。

但我太迟钝了,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衣服洗好了记得还我。”

“你不是洁癖吗?我再给你买一件一样的吧。”

他双手插兜看着我。

“拿我一件校服不够?”

我立马羞红了脸。

我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我至今仍旧私藏了他的校服,还想私藏手里这一件。

“因为你的心思很好猜,都写在脸上。”

“哦。”

裴叙轻笑了一声。

周末,我洗好衣服之后联系裴叙。

他把宿舍楼地址发给了我。

我在楼下等他的时候,他和几个室友一起下来的。

他接过衣服直接穿上了。

有人打趣:“啧啧啧,宿舍里没洗衣机啊?还让你女朋友给你洗,怎么,女朋友洗的香啊?”

“原来裴叙喜欢长得乖的。”

我正要开口解释。

裴叙把他的帽子压在了我头上,然后对着室友说道:“少看少管。”

“不敢看不敢看,这就走。”

……

后来,同乡会又组织活动一起约着去密室玩。

我们几个人被npc吓得冲散了。

裴叙握住了我的手,躲进了一间密室里,抵住了门。

昏暗的室内,周围都是一些恐怖的尸体模型。

我心脏跳得很快。

然后听见裴叙问我:“要不要跟我在一起试试?”

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看向他,他却移开了视线,我看见他的耳朵开始泛红,然后蔓延到脖子。

“但我先告诉你 ,我这个人脾气挺坏的,跟我在一起可能会很辛苦。所以只是试试,你随时可以喊停。”

“我不会的!”

我不会觉得辛苦。

也不会喊停。

那时裴叙在我心里已经扎根长成了参天大树,成为我日思夜想的渴求。

所以即便他赶画稿,三天不看手机不回我消息,我也没觉得辛苦。

所以即便他出去玩和朋友喝酒,身边总是有苏沫的身影,我也没觉得辛苦。

所以即便他从来不道歉,总要我低头,我也没有喊停。

饮鸩止渴,停不下来。

除非他喊停。

主动权一直都在他手里。

而且,裴叙对我,没有那么差劲。

他有洁癖,喜欢小动物,但从来不会养,刚开始知道我有狗时,他并没有让我送走,而是做好了接纳的准备。

我喜欢看恐怖片,但又很菜,他每次都会陪着我,吓人的镜头出现时,会捂住我的眼睛,把我抱在怀里亲吻我。

他身边也从来没有出现过苏沫以外亲近的异性。

他出去玩不会夜不归宿。

他会记得我的生理期,我的生日,我们的纪念日。

会在冰箱里藏很多花送给我。

还会亲自给我做好看的琉璃小灯笼,因为我叫夏灯,我的狗叫灯笼。

他是一个合格的恋人。

在一起七年,我没什么好不满足的。

裴叙没回家。

我等了一天,他依旧没有回来。

他是不是不会再回来了?

我既觉得难过又觉得这一天终于到了,我不用再患得患失了。

也不用在深夜反复思索他到底爱不爱我。

有多爱我。

当初跟我在一起,究竟是觉得我可怜,还是觉得好玩。

我没有试图联系裴叙。

我其实是一个没有分享欲的人,如果不是裴叙,我很少会主动跟人聊天。

自从父母骤然离世,我好像就关上了和外界沟通的大门。

这么多年,我只让裴叙进来过。

我下班回到家,发现家里的东西变少了,裴叙的很多东西不见了。

房子是他买的,要走也是我走。

我约了周末的搬家公司,想等搬走后再联系裴叙。

周六,我正坐在地上打包行李的时候,门开了。

裴叙拉着行李箱,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口。

我们一时相顾无言。

他脸上有一丝挣扎。

于是我主动开口:“我明天就搬走,你可以回来住了。”

他眼神愣愣地看着我,我竟然诡异地觉得他好像很委屈。

裴叙缓缓开口,就像高傲的人终于低下了头颅。

“我和苏沫没什么。”

“嗯。有什么也不要紧,我不会乱说的。”

他扔下行李箱,大步朝我走来,拽起我的胳膊。

“夏灯,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背着女朋友和别人乱搞?”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苏沫也好,别人也好,如果你有了更好的选择,可以告诉我。”

“别人更好,那我当初为什么不跟别人试试?”他打断我的话:“还是你觉得随便一个人,我都能试试?”

我抬眼看他:那他喜欢我吗?

可我……感觉不到。

是我的错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努力。

我解释了,我承诺了,我道歉了,但他还是不理我。

我没有办法了。

我又忍不住哭了。

“别哭。”他用手擦掉我的泪,然后低下头。

一瞬间,我偏头躲过了他的吻。

这是第一次,我不想要裴叙的吻了。

他握住我胳膊的手,逐渐用力。

“夏灯。”

“不是你有洁癖,我也有。”

所以亲过别人就不要再亲我了。

这一刻,我突然发现。

原来,我在乎。

我很在乎他的回应。

我也很嫉妒。

嫉妒只有苏沫得到了他的草莓味棒棒糖。

我也会失望。

失望到觉得裴叙脏了,我就不想要了。

我只是试图麻痹自己而已。

毕竟要把一个人从心上连根拔起,太疼了。

他渐渐松开了手。

“因为我躲过你的吻,所以你也要这样对我,是吗?”

“不是。”

“那是为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吗?”我忍住泪意,平静说道:“你亲了别人,就不要再亲我了。”

“我什么时候亲过别”

然后裴叙突然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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