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自那天起,我就把自己锁在了长乐宫,闭门不出,谁也不见,萧承晏也没有再来过。
我有时实在太想他了,就躲在卧房里哭。
我七八岁认识他,十四岁嫁给他,得他独宠数年,为他排忧解难,整颗心都给了他,没有他,简直就像剥皮削肉般,活生生被抽走了全部,什么也没剩下。
我一连几天都没有下床,心痛得难以承受,我忍不住嫉妒瑶娘,她已经死了,却还能让萧承晏记在心里。
而我呢?这十几年的相濡以沫,又算什么?难道我就只是他争夺皇位的工具?
我越想心里越痛,还不如让他杀了我算了!
萧承晏以我身体有恙为由,推迟了封后大典,父亲和哥哥担心,要来探望我,我也谎称身子不舒服,一一拒绝了。
他不封我为皇后,我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他的心竟没有半分属于我。
都这样了,我还每日痴痴地坐在门口盼着他来看我,哪怕他来看我一眼,我都能既往不咎,我们还和以前一样......
但他却一次都没来过,奢华无限的长乐宫,就像冷宫一样,毫无半点生气,我在里面度日如年。
慢慢地,我也见了父亲和哥哥几次,娘和嫂嫂也来看过我,我都谎称自己没事,瞒过去了。
大约过了一个多月,我的贴身丫鬟替我回谢府探望,回来却支支吾吾地告诉我,哥哥被皇上削了军权,从一品护国大将军,贬为守城军中将,一个末流的武官。
我心头一紧,他这是成心的!他要给瑶娘报仇,瑶娘奸细的身份,是我哥哥查出来的!
我紧紧握着拳头,心头猛颤,预感到大事不妙。
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日萧承晏说是我串通我哥哥给瑶娘扣了奸细的帽子。
他这么快就要对我哥哥动手了!
我越想心里越惊,慌张地坐也坐不下来,犹豫再三,还是去见了萧承晏。
他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我跪在殿外,求了不知道多少次,来传的太监还是说他不见我。
我不死心,一直跪着,膝盖都跪出了血。
直到日落,他才从御书房出来,瞥了我一眼,就嫌恶地快步走了。
我慌忙大喊。
「皇上,我哥哥忠心耿耿,求您明察......」
在坚硬不平的地上跪了一整天,我的膝盖痛得站都站不起来。
我起身去追他,踉跄地走了几步,又摔在了地上,几乎是一步一摔,钻心的痛感,慢慢地遍布全身,到最后或许实在是痛麻木了,又不觉得痛了。
丫鬟在旁边扶着我,直掉眼泪。
他走得很快,转身的刹那,看了我一眼,却一步也没停下来。
直到我怎么都站不起来,趴在地上,满眼泪水,望着他的背影,那种痛,真是让人撕心裂肺。
那天,我趴在冰冷坚硬的地上,无法起身,眼泪止不住地流,真是痛彻心扉,最后也不知怎么的,晕了过去。
听说是小丫鬟叫人把我送回宫的,还请了太医来给我看病,太医说我受了风寒,摔伤也不轻,最重要的是膝盖受损,恐怕半个月都下不下床。
我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我急着去见皇上,刚一动弹,又摔倒了地上,痛得我怎么都站不起来。
「娘娘,您不能再走动了,否则腿伤就更严重了......」
我只觉得全身都麻木了,只有心口,如万箭穿心似的痛,我擦了擦眼泪,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才把心口的痛勉强转移了些。
我想贬官削军权,只是他的第一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要我哥哥的命。
他要给他的瑶娘报仇,冲我一个人就好!为什么要连累我的家人?
我让丫鬟拿了张纸来,咬破手指,滴了几滴鲜血,让她交给萧承晏。
「纯儿,你告诉皇上,是我下令处死瑶娘的,与我的家人无关,我愿意以死谢罪!」
丫鬟哭着不肯去,我怒骂了几声,她才不得不去。
她走后,我宫里就没别人了,我勉强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找来一条白绫,又勉强撑着身体,抛过了房梁,打了个结。
这样和冷宫没什么区别的日子,多活一天少活一天,恐怕也没什么区别。
临终前,我只后悔前些天没有多去看看我的家人,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哥哥那样意气风发的性子,一路披荆斩棘,建功立业,几乎没遭遇到挫折,如今却被贬官削权,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趁着这最后的时间,我又回忆了起了幼时第一次见到萧承晏,就深深喜欢上了他那种和别的孩子不同的沉稳。
后来逐渐熟悉,我和他一起玩,一起读书,他总是比别的孩子聪明许多,但又很照顾别人,我深深地被他吸引着。
直到后来他登门求亲,我想都没想,就立马让父亲同意了。
当时他还不是太子,只是诸多皇子中的一员,身份也不算尊贵,父亲不同意我嫁给他,可我还是义无反顾地嫁了他。
这些年,我跟着他一次次渡过难关,看着他一步步做了太子,做了皇帝,可到头来,我什么都没了......
以前的一切都如同泡影一般,一个接一个地破灭,回忆到最后,我的眼角又渗出几滴热泪。
我一直都深深爱着他,我也一直以为他很爱我,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
我闭上眼睛,踢翻了凳子,心里再也没有一丝想法了,只想安安静静地去。
我嗓子发紧,呼吸越来越困难,意识也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