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说:行尽千山,不遇离人 作者:让酒 更新时间:2025-02-06

第1章

“裴小姐,您预定的假死服务已走完流程。”

“死亡时间和方式是五日后的火灾,假死者是您本人。”

裴听雨点了点头:“无误。”

“裴小姐,火灾会对您自身造成一定伤害,您确定吗?”

裴听雨一愣,上辈子被烈火焚骨的疼痛又重新浮现,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有人想要我死在火中,我只是如他所愿罢了。”

前世,京北所有人都知道她这个周太太有多窝囊卑微。

周时谦厌弃她,更是为了情人温含韵放话。

周氏的财产永远不会分给她,也不会让她生下孩子。

没人知道,这段婚姻曾是周时谦苦追十年,求了九十九次婚才得来的。

在蜜月旅行遭遇恐怖袭击时,周时谦将她紧紧护在怀中。

自己则被流弹击中后脑,昏迷了半年。

醒来后不仅忘了裴听雨,还爱上了护工温含韵。

裴听雨用尽一切办法想让周时谦恢复记忆,却被他误解是想夺家产。

一个月后,她把孕检报告递给周时谦,他却阴沉着脸。

“打掉,若是让韵儿知道,我要你的命!”

裴听雨哀求他能留下孩子,她愿意净身出户,将周太太的位置让给温含韵。

“有没有你,韵儿都是唯一的周太太。”

“我绝不会让这个野种脏了我和韵儿的爱情。”

裴听雨脸惨白,跪在他面前:“不要,求你......”

周时谦面无表情,掐着她的脖子强行将堕胎药灌进她嘴里。

臭味堵在胸腔,裴听雨挣扎着用食指捅进喉咙,试图掏出刚刚喝进去的汤药。

可刚吐出一口黑水,下腹便开始坠痛。

鲜血从双腿间流出,染红了别墅的白地毯。

“将她关进阁楼,等孩子流掉了再放她出来!”

月光从阁楼的窗户投射进来,照亮血泊中的裴听雨。

失血让她体温骤降,蜷缩成小小一团,嘴里还在喊着:“阿谦......”

直到突然降临的大火将她烧成了灰烬。

寒风让裴听雨从记忆中回神。

她招手叫了出租车。

“师傅,去医院。”

“裴小姐,您确实怀孕三个月了,是一对双胞胎,十分健康。”

裴听雨珍爱地抚摸了一下照片上的两个小胚胎,再抬头,满眼坚定。

“谢谢,但请帮我安排流产手术。”

没过多久,裴听雨虚弱地走出手术室,忽然惨白着脸笑了一下。

不知是在笑她上辈子吃的苦头,还是来不及出生就被抛弃了两次的孩子们。

医院对面的屏幕正在播放着周时谦与温含韵的恋爱视频。

他们在海岛夕阳前拥吻,让周围发出了羡慕声。

“真的好喜欢她跟周时谦的爱情!”

“是啊!周总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给他擦脸的温含韵,当场就坠入爱河。”

“可惜了,周太太的位置现在被人占着,要我是她,现在都没脸了,真是惹人嫌!”

毫不遮掩的风凉话如利箭刺入心脏。

裴听雨闭上眼,努力压下心中蹿起的麻痛。

她低头匆匆离开,可在走到楼梯拐角时,一个坚实的身躯猛然与她相撞,让本就虚弱的裴听雨摔倒在地。

“不好意......裴听雨?你居然敢跟踪我?”

第2章

熟悉的冷漠传来,裴听雨的心更紧了。

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我没有。”

“那你怎么会出现在医院?又这么巧撞到我!”

“裴听雨,我还真是小看你了,再在我面前耍心机我要你好看!”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双白皙纤瘦的手挽住了周时谦。

“阿谦,你不要对听雨那么凶,她只是想见你而已。”

“毕竟听雨才是名正言顺的周太太,我只是个外人......”

温含韵漂亮的眼眸暗淡下来,眼尾还有微红。

“韵儿,我这辈子只认你做我的周太太,一些跳梁小丑罢了,没人能威胁到你的地位。”

周时谦说完,狠狠地剜了一眼裴听雨。

“贱人,你再仗着周太太的身份欺负韵儿,我一定不顾情面将你扫地出门!”

他语气中是一如既往,满满厌弃。

裴听雨的指甲深深嵌入肉里,眼眶酸涩难抑。

以前的周时谦,即便她什么不说,也知晓她的意思。

而如今,就算她不开口,只要是还活着,都是对他和温含韵图谋不轨。

温含韵故作慌张去拉裴听雨的手。

“听雨,你别听阿谦胡说,你永远都是周太太,你可不要回去跟奶奶告状。”

那柔弱无骨的五指触碰到裴听雨的肌肤,却仿佛五条毒蛇缠绕着向她吐蛇信子。

“别碰我。”

裴听雨推开她的手,明明没用力,可温含韵却站不稳似的就要往下倒。

“韵儿!”

周时谦撞开她飞扑过去将温含韵搂入怀中。

裴听雨却因为他十足的冲劲摔下了楼梯。

“有人从楼梯上摔下去了!快叫医生!”

裴听雨滚了数十个阶梯,重重摔在地板上,剧烈的疼痛让她立刻晕了过去。

台阶上的周时谦在安抚好怀里人后,看了眼被抬走的裴听雨,心中莫名蹿起一股慌张。

温含韵弱弱开口:“阿谦。”

见他心神恍惚,眼里闪过一丝恶毒。

“阿谦,奶奶如果知道听雨受伤,怪罪你了可怎么办。”

“都是因为我......”

温含韵的话让周时谦回了神,更是被愤怒填满。

“伤了你还不悔过!一定又在演戏!”

裴听雨醒来时,病房中只有一名小护士在帮她调点滴。

“你醒啦?你刚流产又低血糖还摔倒了,能醒过来真不容易。”

裴听雨全身上下各处都磕出了瘀青,脚更是扭伤被包扎得像粽子。

“对了,有个男人扔了张卡,说是医药费。不过里面就五千,你还得补两千。”

裴听雨本就没奢望周时谦会在旁边,毕竟当年她为求周时谦继续吃恢复记忆的药,不惜在温含韵家门前淋了十小时雨。

最后发高烧晕倒在地,周时谦搂着温含韵看都不看,从她眼前走过。

手机叮的一声响,是温含韵的信息。

“听雨,你醒了没?要不要我帮你求求阿谦去看你?不过要等我们看完电影。”

“本来也就两小时,但他中途老是暂停来弄我,我都有点受不住了呢。”

一起发来的还有一段视频。

摇晃的屏幕中雪白的胴体纠缠在一起,看得裴听雨头皮一麻,趴在床边干呕。

小护士见状,连忙拿来痰盂。

可一天没吃的裴听雨只能吐出苦胆水。

她拿纸巾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和污秽,笑得停不下来。

周时谦躺在医院半年,她辞去工作替他撑起周家,死守产业不被对家蚕食。

却被周时谦怀疑她夺权不安好心,夺走结婚时给她的一半股权。

周家老小都和他说,他最爱的人是裴听雨。

他却认为是裴听雨收买他家人,只为巩固自己的地位。

更是任由温含韵将他手机里所有亲朋好友全部拉黑删除。

曾经她把一切都怪罪在失忆上,卑微地捧着往日的一抹甜强撑至今。

如今那把火让她彻底看清,周时谦只是不爱她了而已。

第3章

裴听雨第二天下午便办了出院。

距离假死还有四天,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她将自己多年的积蓄转移到新身份名下,又去订下机票才回家。

让她意外的是家里居然开着灯。

她心中蓦地有了不好的预感。

推开门,从玄关到楼梯间都是凌乱的衣服鞋袜,甚至套子一路洒了好几个。

裴听雨来不及多看,直接冲到二楼最尽头。

原本整齐的房间被弄得一团糟,那些与周时谦一起淘来的破旧古董和她亲手修补起来的各色簪子与古董衣都被扔在地上揉成一团,素色绸面上有几个黑色的高跟鞋印。

裴听雨心疼地将衣服捡起来,却在摸到锦缎上黏腻奇异的液体后一下子甩了出去。

恶心如同跗骨之俎吸食着她的骨髓。

她闭了闭眼睛,已经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主卧里高亢不断的声响不断传出。

裴听雨一脚踢开门,巨大的声音将床上的两人震得一个瑟缩。

“裴听雨,你疯了吗?谁准你进来的?”周时谦厉声喝道。

温含韵慌张地往他怀里钻,泪眼汪汪:“对不起听雨,我和阿谦只是一时情动,你不要生气。”

“韵儿,你跟她道什么歉,她一个外人管不到我们头上。”

“阿谦......”

像是要故意刺裴听雨般,周时谦动作越来越大,温含韵叫得也越来越大声。

可她就像没听见般,从保险柜里拿出几个盒子,却发现其中一个翡翠手镯不见了。

她猛地回头,只见温含韵挂在周时谦脖子上的那只手戴着一抹碧绿。

裴听雨直接走过去,拎起温含韵的手腕就要把手镯脱下来。

“啊!听雨,你这是做什么?疼!”

温含韵叫了起来。

周时谦暴怒地将她推开:“你他妈再动她一下试试?”

裴听雨再也忍不下去,大声喊道:“把我的镯子还给我!”

周时谦一愣,看向温含韵的手腕:“一个破镯子而已你喊什么,韵儿看得上是这个镯子的福气。”

“把我的镯子还给我!”裴听雨倔强地重复道。

周时谦不耐烦地抬起眼,却见裴听雨眼里是比以往都要悲痛千万的绝望。

“阿谦。”

温含韵可怜兮兮地喊了他谦一声。

周时谦抿了抿唇:“还给她。”

温含韵眼中闪过一丝狠意,听话将手镯递了过去。

“听雨,我真的好喜欢这个手镯,还给你,拿好了哦。”

手镯在温含韵白嫩的手指头间轻荡两下,擦着裴听雨的手摔在了地面。

脆响之后,玉镯碎成了好几段。

三人表情都变了,温含韵惨白着小脸哭了起来。

“听雨,我都让你拿好了,你为什么不接住?那么漂亮的手镯就这么碎了,多可惜啊!”

裴听雨瞳孔一阵空茫,脑海中倏地出现去世多年妈妈的脸。

这个手镯是裴家女儿世代的陪嫁品。

寓意与丈夫如同此环,日日常相见。

结婚那天,周时谦珍重地亲吻这只手镯,向裴家列祖列宗发誓,这辈子只爱裴听雨一人。

若违背誓言,就罚他失去所有,永世不得翻身。

而如今他在外面带回来的女人,将这个镯子摔碎了。

第4章

温含韵啜泣不止,裴听雨只觉无趣,她抬起手重重扇了温含韵一个耳光:“哭够了没有?”

温含韵被她扇得脑子都蒙了:“裴听雨!你敢打我?”

周时谦顿时怒火蹿升:“你个贱人,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我家动手打人?”

裴听雨反手也扇了一个巴掌在他脸上:“有道理,打狗先打主人。”

这个巴掌打得周时谦猝不及防,看向裴听雨的眼神满是荒唐。

“泼妇!我怎么娶了你这个疯婆子当周太太,真是瞎了眼了!”

“你以为你在谁的地盘上撒泼?只要我一声令下,我保证你在海市死无葬身之地。”

“亏得韵儿还总替你说话,让我多理解你独守空房的偏激心态,你就是这么报答她的?”

“裴听雨我告诉你,你今天不在我和韵儿面前下跪道歉,这事没完!”

裴听雨仰起脸,一字一顿地说:“你做梦!”

“你!”

周时谦踏步上前掐住她的喉咙,英俊的五官扭曲得如修罗:“裴听雨,你找死!”

窒息的感觉与上辈子被灌堕胎药时一模一样。

濒死的危机让大脑手足无措,想要调动一切手段去阻止。

可裴听雨全身的力气都还没周时谦的手劲大,她慢慢停止了挣扎。

如果死在周时谦手里是她的宿命,那就这样吧。

突然,她看到了十七岁的周时谦,双眼通红颤抖不止出现在她面前。

“小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裴听雨释怀地笑了:“阿谦,你带我走吧。”

十七岁的周时谦却摇了摇头:“小雨,别再等我了,去过属于你的人生吧。”

周时谦蓦地回了神。

手一松,裴听雨如破布娃娃般滑落在地,眼角不受控制地滚落泪珠。

“阿谦,你别生气,千万别冲动。”

温含韵扑过来拦下周时谦,假装紧张地查看裴听雨的身体。

“听雨,你还好吗?要不要帮你叫救护车?”

裴听雨用尽所有力气,嘶哑地说:“滚!”

“听雨,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你跟阿谦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

周时谦也在等着裴听雨开口,却见她喘气半天,只吐出几个字:“滚,碍眼,恶心。”

他一把拉起温含韵。

“别理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我们走。”

“可是......”

温含韵不甘地回头看了眼桌上的盒子,里面的古董货随便一只都价值不菲。

穿好衣服,周时谦率先走出房间。

温含韵蹲在地上捻起翡翠碎片,轻轻抵在裴听雨脸上。

“你说,这样划上一道,周时谦会不会更讨厌你一点?”

裴听雨没给她任何眼色。

“可惜这张脸了,要是换了别人,谁不把你当个宝?”

“可惜你的对手是我,只要我不放开周时谦,你这辈子都抢不回去。”

裴听雨厌倦地闭上眼睛:“随便你。”

反正她不要了。

楼梯传来周时谦低沉的声音:“韵儿,快来。”

温含韵掐着嗓子回道:“我来啦。”

她将碎片随手一扔,俏皮地歪了歪头。

“这次放过你了,下次小心哦。”

等两人离开后,一楼的李婶才敢上来,忍不住流下眼泪。

“小雨,你怎么样?少爷这次真的太过分了!”

裴听雨的脖子顶着黑紫手印,却依旧勉强笑着拍了拍她。

“李婶,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帮我个忙好不好?”

第5章

在这个家里生活了十几年,属于裴听雨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有小时候两人叠的纸星星,送给周时谦的第一封情书,亲手设计雕刻的钻戒......

裴听雨毫不留恋地将汽油整桶洒在箱子上,冲天的火焰几乎照亮了半边天。

李婶站在她身后不停地抹泪。

裴听雨那么多年的委屈和痛苦她都看在眼里。

每次看着客厅的灯越开越晚,身影越来越消瘦,她又忍不住想,如果以前的少爷看到她这个模样,还会让她离开自己吗?

一阵夜风吹来,扬起燃烧的灰烬,也照亮了裴听雨释怀解脱的眼眸。

阿谦,我听你的。

我不要周时谦了。

我要去过属于我自己的生活。

第二天一早,裴听雨去了一趟南山公墓跟爸妈告别。

墓碑上的男女笑得温柔。

裴听雨心中的委屈再也忍不住倾泻而出。

小时候每次受了欺负,她都会来这求他们带她走。

后来周时谦知道了,每次都会陪她来。

可自从失忆后,任裴听雨如何哀求,他都没再来过。

“那是你爸妈,你去扫墓关我什么事?别浪费我时间,晦气!”

周时谦嫌弃厌恶的语气还言犹在耳,裴听雨苦笑了一下。

“爸妈,我这次离开,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还请你们原谅女儿不孝,往后不能常来。”

“我食言了,没能带周时谦一起来。”

“不过,往后......他都不会来了。”

冬天天黑得快,裴听雨从山上下来后已经看不见半分光亮,只能依靠手机电筒的光。

身后的冷风飕飕吹过,带着一点阴森气息,她心跳不由得加速。

从南山走到公路还有一段距离。

裴听雨越走越快,恍惚间听见了身后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

眼见着公路的灯光越来越亮。

忽然几个身影从两侧的树丛中窜了出来,为首的男人流里流气。

“美女,走那么快干什么?跟哥几个玩玩啊。”

裴听雨是被颠醒的。

一睁眼就已经躺在疾驰的面包车上。

后脑勺的伤还不断发出钝痛。

不仅四肢被麻绳捆得死紧,嘴里还被塞了抹布,连动一下都费劲。

车里几个男人毫不避讳地大声说话。

“老大,这娘儿们不是说了能给我们几个玩玩吗?”

“急什么,还没到地方,温小姐说了,必须去酒店拍下视频给她,不然不结钱。”

“那也不耽误我们先来一把,反正我忍不住了,我先去了。”

裴听雨猛地瞪大眼睛,拼命挣扎起来,嘴里不断发出呜呜的喊叫。

“我靠,她醒了,麻醉剂呢?给她来一针!”

裴听雨看着泛着寒光针头,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将她吞噬,她流着泪疯狂摇头。

黄毛咧着满口黄牙。

“美女,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疼你的。”

开车的人皱着眉说:“赶紧的,一会儿到收费站了。”

冰凉的药剂注入静脉,裴听雨被药效镇压。

她绝望无助地倒在座椅上,眼睁睁看着男人朝她伸出手。

突然,一辆纯黑的劳斯莱斯从面包车后飞驰而出。

一个极限掉头与面包车撞在一起。

黄毛的脑袋磕到车窗,流下一道鲜血。

“他妈的,你怎么开车的!”

话音刚落,他就呆住了。

只见从劳斯莱斯走下一个男人,身穿纯黑的运动装,口罩遮住半张脸,只露出冷冽的双眼。

“小赤佬,一个人在这装什么逼?抄家伙干他!”

几人气势汹汹地下了车。

还没举起铁棍,三辆警车亮着警笛将他们包围起来。

两队特警持着枪:“都别动!举起手来!”

裴听雨被人从车上抱下,凛冽的寒风吹散了喉间的恶心。

她努力睁开眼想看清男人的脸,可眼皮却越来越沉。

在彻底昏过去前,她听见男人轻轻说了一句。

“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6章

做完笔录已是凌晨。

女警告诉裴听雨,他们是为了钱才绑架她。

从领头的手机中找到了一个备注为温小姐的人,就是幕后买凶者。

滔天的怒火和恨意在裴听雨心中燃烧。

撕扯得胸膛不住涌上血腥气,她猛地转身咳出一口淤血。

“裴小姐!”女警连忙扶住她:“我送你去医院!”

裴听雨费劲拉住她。

“不用了,手续做完了,我想先回家。”

“好,关于买凶者你有线索的话,随时跟我们联系。”

裴听雨一身狼狈回到家,硬撑着从包里翻出B超报告,给周时谦发了过去。

“我怀孕了。”

下一秒,周时谦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裴听雨直接按了关机,去浴室洗澡。

一小时后,周时谦的红色保时捷开进院子。

他急匆匆推开房门,看见裴听雨端着红酒倚靠在窗边,一脸冷漠地看着自己。

他皱起眉,开口第一句却是:“裴听雨你有没有常识?怀孕喝什么酒!”

裴听雨笑了。

“你又不要这个孩子,我喝酒关你什么事?”

“谁说我不要?”

裴听雨蓦地抬起眼。

怎么跟上辈子不一样?

周时谦直接走过去将那杯酒喝了,脸色依旧冰冷。

“明天我接你去做检查,你要是骗我,你就完了。”

周时谦时隔半年在家里留宿,却是住在次卧。

裴听雨在他一墙之隔的主卧里,没有激动,只有满腔疑惑。

这次周时谦没让她打胎,那她的计划怎么进行?

可还没等她睡到自然醒,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就将她吵醒。

温含韵的保姆在门前慌张地哭喊。

“周总不好了!温小姐失踪了!”

“什么?”

周时谦套上外套就要跑出去。

在楼梯转角时他忽然停住,黑着脸快步走回来踹开主卧的门,大声质问。

“是不是你把怀孕的消息告诉韵儿了?”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要在她面前炫耀?你是不是用孩子将她逼走了,你说!”

裴听雨看着因温含韵而失控的周时谦,心中波澜不惊。

只要温含韵有什么事,凶手毋庸置疑都是她裴听雨,完全不需要证据。

“你笑什么?”周时谦更加暴怒。

“本来还想让你生下孩子交给韵儿抚养,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绝对不允许你这种下三烂的女人生下我的孩子,脏了我周家的血脉!”

这时周家的保镖突然冲进来。

“周总,我们找到温小姐了!可是......”

“可是什么?”

“温小姐就在周家老宅的楼顶,她要自杀!”

裴听雨被周时谦连拖带拽地拖回老宅。

看到楼顶那抹白色身影时,他吓得魂都要飞了。

流着眼泪乞求温含韵千万不要做傻事。

周家老宅的仆人和长辈们都被闹了起来,紧皱着眉头围在一旁。

温含韵含泪微笑。

“阿谦,我爱你,但听雨已经有了你的孩子,我不能那么自私让孩子没有爸爸。”

周时谦狠狠地将裴听雨推倒在地。

“贱人!你以为拿个孩子就能拆散我和韵儿?你做梦!”

花圃里的玫瑰花刺划破了裴听雨的脸。

恍惚间,她想起这片花海还是周时谦为她种下的。

“韵儿,我说过绝对不会让这个女人生下我的孩子,我说到做到,明天就会带她去打胎——不!现在就去熬堕胎药,我让她现在就流产!”

周老太太怒了,举起拐杖要打周时谦,被周时谦红着眼顶撞。

“奶奶,难道你真的要逼死我最爱的人吗!”

周老太太抖着唇看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十分钟后,仆人端来一碗滚烫的汤药,周时谦接过后拽着裴听雨的头发,向温含韵喊道:“韵儿,我现在灌她喝堕胎药,你看着!”

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臭味哽在喉咙。

这次裴听雨没有任何挣扎,直接将药喝了个干干净净。

所有人都在等药效发作。

可他们都还不知道,孩子早就没了。

温含韵凄凉一笑。

“堕胎药都没用,阿谦,看来这是你命中注定的孩子了。”

“阿谦,我们下辈子再续前缘吧。”

她作势要跳下去,周时谦急疯了,抬腿就踹在裴听雨肚子上。

第7章

围观人都惊呆了,可看着周时谦疯狂的模样,谁都不敢上前制止。

周时谦一脚接着一脚,踢得裴听雨口吐鲜血还不收手。

“怎么还没流产?快流出来啊!”

温含韵见裴听雨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终于满意了。

“阿谦,你别打了,我相信你。”

周时谦如同听到天籁,深深地望向温含韵。

“韵儿,这个世界上,只有你配生下我的孩子。”

温含韵从楼顶下来,与周时谦紧紧拥抱在一起。

“韵儿,你太傻了,怎么能因为这个贱人的三言两语就放弃自己的生命呢?”

“可是那是你的孩子......”

“在我眼里,你比孩子重要一百倍,你要真跳下去了,我也不活了。”

裴听雨浑身是血躺在泥土里,扯出一个笑脸。

要结束了。

“来人,将她拖到阁楼关起来,明天再带她去医院检查,没流掉了就打胎!”

两名高大的保镖上前架起裴听雨一路拖上了顶楼,留下一道蜿蜒的血迹。

裴听雨上辈子看到这个阁楼小窗是在夜晚,这辈子却是在白天。

她强撑着掏出手机放在一旁,等着生命的“倒计时”。

晚上十一点,温含韵却突然走了进来。

“裴听雨,怎么样?你以为你怀了他的孩子,就能唤起他对你的爱?你真的好天真。”

“周家没人给你撑腰,没人会帮你也没人会爱你,你连自己都保不住,更别说孩子了。”

裴听雨强撑着坐起来。

“温含韵,周时谦的记忆,你是不是动了手脚?”

温含韵得意一笑。

“是又怎样?怪就怪你自己忙着替他收拾烂摊子,让我有空子可以钻。”

“我给他注射了半年药,脑神经早就坏死了,这辈子都不可能恢复记忆!”

裴听雨了然,随口又问道:“我去南山,也是你找人绑架我?”

“算你聪明,可惜了,没想到你居然遇上警察查车逃了出来。”

“你不怕我告诉周时谦?”

温含韵哈哈笑道:“裴听雨,说你天真你还真不动脑子。我敢这么说,当然是因为你绝对走不出这个房间。”

一直到温含韵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假死机构的工作人员才开门进来。

“裴小姐,还有十分钟您购买的服务就要生效,再次确认您是否要假死?”

“我确定。”

裴听雨无比坚定。

晚上零点。

冲天的火苗从阁楼冒出,一团团浓烈的黑烟直冒出来,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周家人被保镖护送到庭院,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小雨在阁楼!”

周老太太忽然大喊,众人目光蓦地看向起火的地方。

周时谦愣怔了两秒后就要往屋里冲。

“阿谦!你要去哪!”

周时谦脚步一顿,脑子一片空白。

是啊,他要去哪里?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只剩残垣的阁楼,身体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后脑勺突如其来的钝痛让他难以忍受地倒在地上。

“祸害遗千年,裴听雨绝对不可能死的。”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他看到佣人们从阁楼废墟里抬出的焦黑尸体。

“老夫人,周总,这是太太的尸体!”

周时谦脑子嗡的一声,蓦地失去意识倒在地上。

第8章

周时谦坠入了无尽深渊。

无数承载着记忆的泡沫飞速掠过,满满当当全是裴听雨。

看见他苏醒时欣喜的她,被他怒骂时委屈的她,以及哭泣哀求的她。

最后变成大火中,裴听雨穿着一袭婚纱站在火中流下血泪。

“周时谦,我恨死你了!”

巨大的恐慌和悔恨顷刻间浸透心脏。

周时谦从铺天盖地的痛苦中醒来,一把推开前来搀扶的温含韵。

“裴听雨在哪?我要去找她!”

“阿谦,你在说什么傻话,听雨她已经死了啊。”

周时谦身体一僵,双眼呆愣地看着温含韵。

“今天正在举办她的追悼会,明天就要下葬了。”

周时谦心中发出闷痛,苍白着脸说:“不可能,她不会死的,我要去找她!”

说着不管不顾推开温含韵,穿着单薄的病号服冲出了医院。

推开灵堂门的瞬间,周时谦看到了正中央挂着的黑白照片。

上面的女孩笑容清浅,与他记忆中总是忧愁痛苦的模样截然不同。

他沉着脸快步走到棺材前,抬手就要掀开钉紧的棺材盖。

前来追悼的人发出一阵惊呼,一个个瞪大了眼。

“周总,死者为大!你这是要做什么?”

周时谦哼了一声:“这个女人最会使阴谋诡计了,她肯定是假死骗人,我现在就把她叫起来。”

所有人都露出荒唐的神色,有人看不下去上前。

“周总,即便您对裴小姐再不喜欢,但也要尊重死者吧。”

“你们不了解她,她怀了我的孩子,怎么可能舍得死掉,说不定现在正躺在棺材里偷笑。”

“裴听雨,我知道你还活着,你出来!”

周时谦不依不饶拍打着棺材,直到手都通红了还不愿停下。

温含韵柔柔地上前拉住他。

“阿谦,听雨真的已经死了。”

周时谦立时红了眼,胸口剧烈起伏起来。

“好,裴听雨你装死是吧?那你就别怪我了!”

他一把抓住温含韵的手,目光却死死盯着裴听雨的遗照。

“我和韵儿将在三天后举办婚礼,诚邀各位前来参加!”

这一句话如同天降馅饼,温含韵愣了一下后眼中露出狂喜。

“阿谦,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在场的人目露嫌弃与鄙夷,纷纷为裴听雨说话。

“周时谦疯了吧?原配还没下葬就着急迎小三进门!”

“听说周时谦把裴小姐关进阁楼,起火时来不及逃命,被活活给烧死了。”

“那个姓温的小三挑唆的,长得一副小白花模样,没想到心这么狠。”

灵堂中炸开了锅,可棺材依旧毫无动静,周时谦面色阴沉得快滴出水。

“裴听雨,没有我的允许,你怎么敢死?”

窗外忽然闪过一道惊雷,暴雨似乎要将城市淹没。

“天气怎么变了,不会是裴小姐来找凶手索命了吧?”

“自己丈夫在灵前娶小三,要是我,我也死不瞑目!”

温含韵面露害怕,心虚地躲到周时谦身后。

下一刻,大门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推开。

众人一惊,却见几名警察出现在门口。

“温含韵,你涉嫌一起故意杀人案件,请跟我们走一趟。”

第9章

这句话伴随着一道惊雷落下,震得温含韵瞬间瞳孔放大,双腿一软跌落在地上。

“警察同志,你们搞错了吧?我怎么会杀人?”

周时谦眼疾手快捞了她一把。

“韵儿连蚂蚁都不敢踩死,怎么可能涉及命案,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被质疑的警察不满道:“我们自然是有证据才来的,不相信的话你自己听。”

说着他拿出手机,一段录音被当众播放。

是裴听雨假死前温含韵来阁楼时说的那番话。

全场哗然。

“原来周时谦失忆是温含韵用了非法药剂,她真是把周时谦和整个周家算计得团团转!”

“周时谦没想到自己认为的真爱是伤害自己的仇人吧,真是报应!”

“听最后这一句,周家阁楼那把火不会是温含韵放的吧?”

温含韵惨叫一声:“不是我!阿谦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做的!”

“一定是裴听雨这个贱人,临死前伪造了录音,想离间我们,阿谦你不要上当啊!”

录音的每一句话都炸得他眼前一黑又一黑。

周时谦后脑勺发出一阵难忍的钝痛。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温含韵扑过去抱住他的腰。

“阿谦,我只是太爱你了!”

他再也忍不住嘶吼一声,转身掐住温含韵的脖子。

“温含韵你这个贱人!你让我失忆,顶替听雨的位置,还不停挑唆我误会伤害她,让我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将听雨逼上了绝路!”

“我要杀了你为他们母子偿命!”

温含韵被周时谦娇生惯养多年,何曾被如此对待过。

不一会儿脸就被掐得青紫,窒息地挣扎起来。

求生的本能让她用力将周时谦推开,狼狈地大喊。

“周时谦,你不是说最爱我吗?就凭这三言两语你就怀疑我?”

周时谦抬手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凭你也配!”

温含韵被扇倒在地,吐了一口含血的唾沫后,一脸阴狠地抬起头。

“是,我不配,最配的那个人被烧成了黑炭躺在棺材里,还是被你一步一步逼死的!”

“周时谦,从头到尾骂她打她,让她心死绝望,让她断绝活路的人,是你!”

周时谦悲恸至极,举起手无力地捂在胸口处,无助地看着裴听雨的遗照。

他试图回忆起与裴听雨的曾经。

但无论怎么努力,都是一片空白。

那些美好的回忆已经毁灭在温含韵手中。

他崩溃嘶吼起来,像行入末路的野兽,痛苦又悲哀。

全国顶尖的脑科医生都被周时谦请了过来,恳求他们想办法帮自己恢复记忆。

“周先生,不是我们不帮你,而是你的脑神经已经损坏得没有回旋余地了。”

巨大的打击让周时谦一蹶不振。

从裴听雨下葬那天起,就将自己关在房中日日买醉。

他这时才意识到。

原来即便没有记忆,他也是喜欢裴听雨的。

她对他的坚守和深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浸透他的内心。

有时候他明知是温含韵在故意挑唆,却依旧那么恶劣地对待她。

只不过是潜意识里觉得裴听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周时谦喝着酒,又哭又笑。

空酒瓶咕噜噜地滚到角落,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醉醺醺地爬过去想要捡起来继续喝,却在床底摸到了一个保险箱。

箱子上面写着“时光机”三个大字。

是他的笔迹。

第10章

周时谦将锁头砸开,箱子里整整齐齐地装了一百封信和一个录像机。

他颤抖着手拿起第一封。

【这是给小雨的第一封情书:今天有点想你,其实不止一点。你别在头上的发卡很可爱,跟你今天的裙子很搭。裴听雨,我想永远陪着你。】

第二封。

【今天陪你去看了叔叔阿姨,你哭得我的心都要碎了。小雨,以后我就是你的家,我永远都不会让你流泪。】

第五十二封。

【裴听雨,今天没有情话,我只想娶你。】

第九十九封。

【裴听雨,我会爱你到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天。】

......

周时谦抱着情书嚎啕大哭。

“小雨,对不起......”

温含韵被捕的消息很快传遍网络。

周氏的商业形象也受到严重冲击,连带着股票也断崖似的往下掉。

一时间,温含韵和周时谦成了网络上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每一个了解情况的网友都忍不住到他们账号下打字谩骂,甚至觉得他们不配为人。

当初温周cp有多红火,如今就被反噬得多厉害。

再加上裴听雨死亡的原因,不少网友实名请愿要将周时谦也关进牢里。

无数合作商都怕这场舆论会波及自己,纷纷以违约起诉周氏,还要周氏赔偿损失。

周氏集团火烧眉毛时,周时谦却始终没有出现。

他按照录像机的记录走遍了他与裴听雨相恋的地方。

曾经牵手散步的公园被拆迁成了养老院,约会的甜品店倒闭停业,就连裴听雨工作过的古董修复工作室都已搬走。

这个世界仿佛也如他的脑子般,将他与裴听雨相恋过的痕迹清洗得一干二净。

周时谦抱着录像机跪倒在街头,神色凄然痛不欲生。

“他就是那个偏心小三害死自己老婆的周时谦!现在小三入狱了他不去想办法捞人家,在这演什么戏,真不要脸!”

“我靠,死渣男!恶心死了!”

一些愤慨的路人将垃圾扔在他身上。

“人死了才开始装深情,早干吗去了!”

“就是!是我的话,我都没脸活了,死了算了!”

路过的几个初中生将半瓶牛奶倒在周时谦头上,他都没任何反应。

当年他出院,裴听雨劝他喝补汤,他却一味听从温含韵的话,嫌她聒噪啰唆,最后暴躁地将汤倒在她头上。

衣服黏腻地粘在皮肤上。

那时候的小雨该有多伤心啊?

他们说得没错,他应该亲自下去求得小雨原谅。

周时谦眼珠缓慢动了一下,忽然站起来冲进了来往的车流。

只听见一声刺耳的刹车后,重物倒地的声音回荡街头。

几个路过的小女孩眼睁睁看着周时谦满身是血地在马路上翻滚。

发出尖锐的尖叫声。

“啊——”

京北市的嘈杂纷扰没有传到偏远的西北。

在这片黄沙中,只有风卷起沙砾的响声和一队考古人员有条不紊挖掘文物的声音。

“宋老师,这一批碎瓷器麻烦您修补一下。”

裴听雨正俯首观察着手中丝布的缺口,闻言抬头道:“好的,你放在那儿吧。”

假死离开后,裴听雨用新身份来到了西北。

原本只是旅居一段时间,却机缘巧合加入了一支考古队,来到沙漠深处重操旧业。

为了不暴露身份,她给自己取了一个新名字。

叫宋易欢。

第11章

在这生活的小半年里,她过得十分充实。

过硬的业务能力也让她获得了考古队的信任。

连在其他地区难以修补的文物都会移交过来,请宋易欢出手相帮。

中午十二点,她停下手中的工作,一个熟悉的身影也准时踏进工作间。

“易欢,吃饭啦。”

宋易欢露出笑容。

“淮川,你总是那么准时。”

沈淮川轻车熟路地走到桌子前,把餐盒里的饭菜摆出来方便她吃。

“必须准时呀,饿着我们宋老师可怎么办?”

丰盛的四菜一汤散发出让人食欲大开的香味。

宋易欢这时也觉得肚子饿了,不客气地拿起筷子:“我开动啦。”

她夹了一块鸡蛋放入口中,带着番茄的香甜让她竖起大拇指:“好吃!”

沈淮川笑了下,揉揉她的脑袋:“那你多吃点,现在太瘦了。”

温柔的力度和语气让宋易欢蓦地红了脸。

刚到西北时,宋易欢租住在一家民宿里,沈淮川是她对门的邻居。

那时她状态极差,迷茫又沉郁。

有一次不小心在院子摇椅上睡着了,醒来看见沈淮川坐在她旁边画画。

各异的色彩厚厚涂抹在画纸上,从一团浓郁的混沌变成了漫天繁星。

裴听雨不知不觉入神了,直到沈淮川回头看,她才反应过来。

她忍不住问:“现在是白日,你却在画星河?”

沈淮川弯起眼睛笑:“星河在心中,管他黑夜白天。”

裴听雨愣了一下,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来二去,两人熟悉起来。

常常约着出去游玩喝酒,直到宋易欢有了新工作。

考古工作枯燥又艰苦,沈淮川为了照顾她,不惜跟着来到人迹罕至的沙漠深处。

宋易欢吃完饭,照例趴在桌上午休。

西北的阳光穿过窗帘晃在她的脸上,让她睫毛不由得颤抖起来。

片刻后,那恼人的光消失了。

宋易欢悄悄睁开眼睛,看到沈淮川用手挡住了那道光。

她心中蓦地一软。

这半年以来,沈淮川对她的心思她很清楚,可始终不敢往前踏出一步。

曾经与周时谦爱得那么深,到头来只换得身死火场的下场。

如今好不容易活下来,实在没有多余精力再去爱一个人,拼一个虚无缥缈的爱情结局。

沈淮川也明白她的意思,对她的好都停留在分寸之内,不会让她有一丁点不适和冒犯。

“今晚镇上有篝火晚会,老板让我接你去参加,你想去吗?”

宋易欢抬起眼眸,撞入沈淮川温和的目光中。

“好啊,上次定做的民族服装终于派上用场了。”

小镇的旅游发展不如其他热门城市,商业化程度也没那么高,到处都是原始建筑,也算别有风味。

宋易欢换上红白交间的服饰,学着当地姑娘编起长发,化了淡妆。

沈淮川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愣住了。

情不自禁说:“易欢,你真好看。”

宋易欢微微红着脸道谢:“你穿这一身也很帅。”

沈淮川本就长得英俊,纯黑的服饰让他多了一些野性,像雪山上的雪豹。

两人并肩走到篝火广场,外圈早已坐满了。

老板为他们预留了正中间的好位置,火光与欢笑声将两人包围,倒像是两人的喜宴。

几个小孩笑闹着跑到两人面前,毫不见外地问。

“宋姐姐和沈哥哥,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呀?”

第12章

宋易欢慌乱地眨着眼不知如何作答,无意识看向沈淮川。

他倒是游刃有余地反问:“几个小萝卜头,谁教你们的?”

小孩们仰着头齐刷刷指向不远处的老板,老板慌乱之下躲在了自家老婆身后。

宋易欢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老板说,你们结婚了,就能吃手把肉和烤全羊了!”

小孩仰着红扑扑的脸,满眼都是对美食的向往:“沈哥哥,你能快点跟宋姐姐求婚吗?”

沈淮川从口袋里掏出几个棒棒糖分给他们:“人小鬼大,快去玩吧小红娘们。”

小朋友们得了糖欢天喜地跑了,剩宋易欢与沈淮川对视一眼,满脸无奈。

“易欢,小孩子乱说的,你别介意。”

宋易欢摇摇头:“没事。”

其实也不怪他们想多,两人郎才女貌又关系亲密,谁见了都觉得是一对。

更别提沈淮川明显对宋易欢的偏爱与关注。

两月前,宋易欢去一家小餐馆吃到了没煮熟的蘑菇,当晚食物中毒上吐下泻,沈淮川没有半分嫌弃背着她狂奔到医院,衣不解带地陪床照顾,直到她痊愈出院。

那天早晨,宋易欢睁开眼看见趴在病床边睡觉的沈淮川,沉寂已久的心狠狠触动了。

晚会一直到深夜才散,宋易欢难得意犹未尽,拉着沈淮川在楼顶天台小酌。

夜幕空旷,星垂遍野,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高悬天空,落下的朦胧银纱将两人笼罩。

“来这之前,我已经很久没抬头看星星了。”

“我像黯淡的陨石围绕着已不属于我的恒星旋转,不知疲惫。”

“后来......”

宋易欢喝完最后一口果酒,歪着沙发上睡着了。

沈淮川看着她泛红的眼尾和湿润的泪痕,目光沉沉,看不出情绪。

半晌后,他伸手抹去她的泪水,轻声说:“小雨,你受到的伤害,我一定会帮你千万倍还给他们。”

连同上辈子的一起。

京北市的电话打过来,向沈淮川汇报了周氏和周时谦车祸的事宜。

“他死了?”

“司机刹车及时,没死。”

沈淮川垂下的眼眸有点冷。

“尽快让底下公司与周氏进行切割,找个时间,把温含韵做的好事透露给他。”

“他对易欢做了那么多恶事,如今报应可不就来了吗?”

前段时间的舆论让周氏损失惨重,周时谦车祸住院也被董事会薅起来处理工作。

上一年开春时,周时谦在温含韵的建议下在海外买了一个小岛。

原本是为了开发成旅游胜地,可开发团队按照经纬度去到那个地方,却见四面八方都是海水,半块陆地都没看见。

这个消息传回周氏,董事会大怒,责问周时谦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时谦的脸色也十分难看,他翻出当时签订的合同,发现上面的经纬度与温含韵带他去的海岛不一样。

他被温含韵骗了!

周时谦气得几乎要背过去,打电话通知财务清点周氏的财务状况后,拖着瘸腿就要去监狱找温含韵算账。

谁知道他刚推开病房门,两位警察先他一步找来。

“周先生,我们查出温含韵与境外犯罪组织有密切关系,并且经由周氏转移了不少资金,作为周氏的法人,我们需要你配合进行调查。”

第13章

周时谦被警察带走的消息传出,周氏上下人心惶惶,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

监狱里,警察应周时谦的要求,让他与温含韵见面。

曾经的旧情人如今各自戴着手铐在铁窗中面对面坐着,双眼的情谊全数换成恨意与杀气。

温含韵毫不畏惧地嘲讽道:“周总,把裴听雨赶出公司时,没想到会是这个下场吧?”

“当初签这个合同,裴听雨都提醒你几百遍了,可你呢,觉得人家是嫉妒你的才华,脑子一热就签了。”

温含韵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声音阴柔得如同女鬼。

“如今亏损几百亿,便是把你奶奶的棺材本拿出来都不够填吧?”

“你!”

周时谦握紧双拳捶在桌面上,发出震天巨响。

“温含韵,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温含韵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

“当然是为了钱啊,难不成为你的爱?”

“那种没用的东西,只有裴听雨会稀罕。”

温含韵看着他血色尽失的脸,心中没有半分愧疚。

在她十六岁被男朋友骗到东南亚的赌场,背上巨额欠款时,她就泯灭了自己的良心。

想起曾经的折磨与痛苦,如今被关在监狱的时日反而让她安心。

她反手抹去眼角笑出的泪:“周时谦,看在你给我带来那么多乐子的份上,你让秘书查查周氏的财产还剩多少吧。”

周时谦浑身一颤,脊骨一软瘫倒在椅子上。

周氏的新闻霸占财经板块头版头条。

【周氏集团因总裁周时谦被境外组织仙人跳,逼死原配裴听雨,与小三温含韵双双铁窗泪。】

【目前周氏所有事宜皆由周氏二房长子周时演接手,二公子能否化险为夷......】

宋易欢在老板的手机里听见自己名字时还愣了一下。

周氏业务分支庞大,但从温含韵出现,在国外的分公司就不断亏损倒闭。

宋易欢曾偷查过原因,发现国外公司资产被转移到一家名不见经传的组织。

她将调查结果提交给周时谦,第二日却在碎纸机里看到了那份报告。

落得这个下场,周时谦怨不了任何人。

宋易欢搅拌着咖啡看向窗外,心中既没有知周时谦不好过的痛快,也没为自己的曾经自怜。

仿佛一口无波的古井,再也不会因他而起半分波澜。

一份烤得焦香的花生饼打断她的思绪。

抬头看见沈淮川期待的眼睛:“尝尝?”

宋易欢拿起一小块,香甜的味道充斥口腔。

她露出满足的笑容:“好吃!”

假期结束,宋易欢回到楼兰遗址继续工作。

文物修复组的顾组长找到她,递给她一份邀请函。

“易欢,这是京北市发来的西北考古学术论坛交流会,邀请你做楼兰专项主题发言。”

宋易欢不可置信,直到抚摸到邀请函上的京北市才露出犹豫。

顾组长见她迟迟不说话,以为她不想参加。

“这次很多前辈都会参加,你去交流学习,一定能有不少收获。”

宋易欢其实十分想去,可是京北市太多人认识裴听雨了,若是被人发现假死,不知道又会招来多少麻烦和报复。

宋易欢心里积事,直接回了住处。

沈淮川也没问,拿出一张小卡片,画了只委屈小猫趴在桌上,另一只小猫探头探脑头顶问号。

宋易欢被逗笑了,拿出那张邀请函。

“我在苦恼这件事。”

沈淮川问:“你想去吗?”

“想,可是......”

沈淮川摸摸她的脑袋。

“想去咱就去,不要怕,一切有我。”

第14章

这句话几乎让宋易欢落泪。

父母去世后,只有周时谦对她说过“不要怕,一切有我”,将她护在身后。

后来他失忆了,也食言了,更是变成了伤害她的利刃。

宋易欢眼底的湿润让沈淮川慌了神,小心又隐忍地将她抱在怀里。

“易欢,以后让我保护你,好吗?”

宋易欢抬眸看着沈淮川认真得几乎是恳求的表情,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

这一晚,沈淮川第一次留宿在宋易欢的房间。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屋中,宋易欢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却见床上只剩她一人。

厨房里飘来煎蛋的香味,她有些茫然地走过去。

只见沈淮川穿着围裙正忙碌地准备早餐。

见到她后关了火走过来,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柔的早安吻。

“早上好,易欢。”

宋易欢感受着额头上温热的触感,嫣然一笑。

“早上好,淮川。”

隔日,两人乘坐飞机回到京北市。

沈淮川带宋易欢走了VIP通道,直通地下停车场。

沈家的车早早等候着,全程除了机场工作人员,一个外人也没接触。

交流会当天,宋易欢身穿素雅的旗袍搭配黑色大衣。

头发挽起,露出修长的脖颈,一进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时隔多年,再次在学术场合发言,即便宋易欢对自己的能力十分自信,也不由得有些紧张。

随着主持人喊她的名字,全场灯光都聚焦到她身上,宋易欢一步步走上发言台,蓦地与坐在第一排的沈淮川对上视线。

沈淮川笑了笑,冲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宋易欢勾起唇角,流畅而坚定地开口。

“大家下午好,今天我要分享的内容是楼兰古迹开发与保护.....”

而宋易欢不知道的是,这场交流会的主办方临时开通了全球实时直播。

在她的脸出现的那一刻,弹幕上纷纷打出:

【我靠,她长得好像死去的裴听雨!】

【难不成是双胞胎?】

【我宁愿相信是裴听雨诈尸了。】

【周时谦要是知道裴听雨没死,不知道会发什么疯!】

一时间各种言论甚嚣尘上。

#裴听雨死而复生#

#裴听雨宋易欢#

相关的几个话题迅速登顶热搜,无数人的手机被推送弹窗,包括周时谦。

他倏地站起来紧紧握着手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上的女孩,表情像是在哭又像在笑。

“小雨,我就知道你没死!”

“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接你回家!”

周时谦迅速搜索会议地址,拿起车钥匙冲出别墅。

沈淮川先一步知道了微博的情况,心下一沉,刚想带宋易欢离场,却见周时谦猛地推开会议厅大门,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迅速跑到宋易欢面前。

“小雨,你没死!太好了,你知不知道没有你的这半年我是怎么过的。”

“你放心小雨,温含韵那个贱人已经被关在牢里了,她再也不能害你了!”

“虽然我没能恢复记忆,但我知道我爱的人是你,我将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走了无数次。”

“一定是老天听到了我的祈求!让我此生还能有机会再见到你。”

“小雨,我带你回家!奶奶见到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他双手紧紧扣住宋易欢的肩膀,激动得控制不住力道。

宋易欢被他抓得生疼,秀眉紧紧皱起。

“你是谁?快放开我!”

周时谦连忙将她抱在怀中,心疼地哄道:“对不起小雨,我见到你太激动了,弄疼了对不对?我帮你吹吹。”

他的手还没来得及放在宋易欢身上就被人狠狠推开。

周时谦踉跄了几步,抬头就看到宋易欢扑向一个男人的怀抱,一瞬间表情狠戾得恍若修罗。

“快把我老婆放开!”

沈淮川冷冷地看着他。

“周总怕不是精神失常了,你老婆裴听雨已经死了,你亲自送葬的,你忘了吗?”

第15章

周时谦紧紧盯着宋易欢的脸。

“不可能!我绝不会认错第二次!”

“小雨,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我会变回以前的周时谦,让我好好补偿你。”

宋易欢从沈淮川怀里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周时谦。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说的小雨是谁。”

周时谦表情焦急,语气有些示弱。

“小雨,我知道你心中有气,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是别不要我,求你了!”

宋易欢挽着沈淮川漠然转身离开,周时谦刚想追过去,会场的保安冲上来将他拦住。

“小雨!小雨你别走!你回头看我,我是你的阿谦啊!”

周时谦撕心裂肺的哀求没能得到裴听雨的一个回眸。

在保安的阻拦下,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淮川搂着宋易欢越走越远。

被扔出酒店门外,周时谦还不死心地喊着裴听雨的名字,跪在地上狼狈地乞求她的原谅。

黑色保时捷毫不留恋从他身侧开过,后座的沈淮川和宋易欢依偎着,没给周时谦一个眼神。

一如他当年对裴听雨那样。

“肩膀还疼吗?”

沈淮川牵着宋易欢冰凉的手,自责的情绪在眼中翻涌。

“我没想到他会来得那么快,对不起。”

宋易欢轻轻摇头:“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道歉。”

她拿起手机,屏幕上有无数个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短信以及巨额转账。

周时谦知道她活着,想要查到她的手机号并不困难。

【小雨对不起我错了,你离开后,我一直活得生不如死。】

【温含韵做的脏事我全都知道了,为了给你出气,我已经派人去报复她了!】

【小雨,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加倍爱你!】

宋易欢看着这些短信,心中只觉好笑。

他将自己的冷血残忍全数怪罪到失忆和温含韵身上。

可他周时谦难道就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吗?

宋易欢将所有钱原路退回后直接关机,疲惫地靠在沈淮川肩上。

沈淮川将宋易欢带回沈家哄她入睡,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心疼不已。

就知道不论嘴上怎么说,只要周时谦这个人一出现,就会让她受到伤害。

周时谦给了她最美好的曾经,又狠狠将其撕碎扔进泥沼。

宋易欢深爱着失忆前的他,又无比痛恨失忆后的他。

两者无时无刻不撕扯着她的内心,让她煎熬又痛苦。

沈淮川抚摸着宋易欢的长发,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上辈子的记忆。

裴听雨在火中死去后,连个像样的坟墓都没有,被孤零零葬在郊区的山上。

而周时谦和温含韵却举办了世纪婚礼,还生下两个儿子。

沈淮川为了给裴听雨报仇筹谋了一年,在周时谦以为自己就要吞并沈氏时,给了他致命一击。

周氏树倒猢狲散,温含韵却在破产前带着两个儿子跑到东南亚。

不久后传来她把两个儿子卖了还债的消息。

周时谦为找回儿子,只身前往缅国后被抓进园区,周氏耗尽最后几百万钱财才将人捞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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