辱商不是南戬朝才有,甚至在开国初始时,对商人的限制并没有像现在这么多。
那也是南戬朝发展最为迅速的阶段。
后来,在‘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的义利观念下,开始有了越来越多的辱商行为和限制。
比如,商贾不得入仕,不得占有田地良铺。
出行不得乘车骑马,只能穿绢和布。
户籍编制严苛,三代不可更改,遇征发戍边,他们是除奴籍以外,首先被遣戍的对象……
南州因远离京都,官府需要商贾的赋税,商贾需要官府的扶持,一来二往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不太招摇张狂,都可容忍一二。
但大原则还是要遵守的,比如对住宅的限制。
富商最多允许二到三进院。
大门只能用窄小的‘蛮子门’,不得施重栱、藻井及五色文彩为饰,不得四铺飞檐。
就连门槛,也不准超过三寸,什么也拦不住。
姚珍珠出行,是辆极其低调的驴车。
车刚停在自家三进小院门口,就见自家老爹疾色匆匆地迎来。
“你怎么才回来!不是说了吗?那些地方派个人去就行了,你一个姑娘家,多危险!”
“珍珠啊……”
在姚百万即将开启喋喋不休模式时,姚珍珠巧妙又迅速地截住话题。
“父亲此去,情况如何?”
“啊……哦……”
姚百万表情瞬间凝肃起来,压低声音道:“死了。”
姚珍珠止步,狭长上翘的丹凤眼里,含着几分惊诧。
“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姚百万舔了舔发干的唇,声音更低更沉:“听说刚下狱没几日,便突发急症,死在了牢里。只是上面一直压着消息,直到最近才通知家属悄悄去收尸。”
姚家世代行商,子孙不得入仕。
然,为商者,若无大树背靠,宛如孤舟行于大海,经不起风浪。
南州太守,便是姚家之前背靠的大树。
皇权更迭之后不久,新帝废刺史,立州牧。
太守和当时的刺史被召入京。
姚珍珠心知不妙,特派人去打听,才知太守已下大狱,罪名未定。
数月以来,他们父女惶恐不安,生怕受到牵连。
前两日,姚百万开了两坛菊花酒,亲自去了趟太守府打听。
苦等两日,软磨硬泡,这才打听到消息。
太守死于监牢,可见有人不想他开口。
也就是说,姚家或许是安全的。
那些被逼无奈的行贿之举,很可能已经被狂风卷走。
但是,姚百万接下来的话,却好比当头一棒。
“新的太守人选已定,霍家,霍汉林。”
原南州契县县尉,如今的州府都尉,即将接任太守一职。
姚珍珠眉眼一凛,宛如寒刃出鞘。
姚家与霍家有仇,有大仇。
奈何,民与官斗,死路一条。
尤其是如蝼蚁般卑微过活的商贾。
如今更是一个天,一个地,霍家要踩死一只蚂蚁太容易了。
姚百万眉头拧紧:“怎么办?”
蚂蚁要苟活,只能想办法躲避,不给别人踩的机会。
可如今的姚家,是只镀了金的蝼蚁。
没那么好躲了。
姚珍珠沉思片刻,望着院子里的桂花树,似叹声,却坚定。
“与其靠树,不如栽树。”
商贾身份太低微,再努力够,也够不到多高的大树。
照样被人踩在脚下。
自己栽,兴许还有希望。
姚百万望着长女沉静的眉眼,还是不懂:“何意呀?”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孩儿会打洞。
商贾之家的子孙,自是早早学做生意。
姚珍珠更是难得的商业奇才,一双慧眼,见端知末。
经她掌眼的生意,从无亏损。
可惜是个女儿身。
女儿家存活于世本就艰难,周旋在男人之间讨生活,更是难上加难。
否则,姚家何愁后继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