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老母归途遇强敌
老母家有一盏流萤灯,乃是其母用八瓣金莲制成,并将一念神力注入其中,以护佑老母周全。老母受腾蛇阴邪入体而不自知时,全赖此灯及时回转。——出自《沧鸿山人札记》
瑶池的大门口外,刚才还见一行云雀正排着队翩翩而过,忽的平地起了一声惊雷,这行云雀立刻如风吹蒲草般四散而去。连大门口的守门仙娥都两股战战,几欲先走。无奈职责所限,只得硬着头皮看着面前一幕。
老母看着面前这一个身子四条腿长着九个头且有不同人脸的家伙也是感觉头皮发麻,心里老鹿乱撞,一会儿想着得赶紧回去,一会儿又想着该如何应付眼前人,不是,眼前狗。
忽然感觉有点冷了呢,老母活动了下嘴,硬挤出一张笑脸来。
哎呀,原来是开明大将军,多日不见,将军天姿威武,风采依旧啊。
那位被称为开明大将军的,光看身子倒是一只威风凛凛的白毛老虎,四肢粗壮有力,虎爪锋利如刀。往上瞅,就是一簇脑袋,正中间一张脸面如黑漆,听见老母夸他也没什么反应,只是一直盯着她看。倒是旁边一张白脸唇若涂朱、眉如远山,听见之后倒是笑眯眯地,其余几张人脸或环顾四周,或闭眼假寐,总之一个搭腔的也没有。
老母感觉更冷了,用手紧了紧身上的羽衣,正说找个什么借口赶紧离开,那黑脸倒是不紧不慢的开口了。
菩萨谬赞,小神惶恐。请恕小神甲盔在身,不能全礼。今观菩萨身上桃香四溢,非寻常蟠桃能比,若小神所料不差,您拿的怕是那棵蟠桃古树结的果子吧。
哎呦,您是说这事啊,老母顿时松了一口气,又想把刚才跟蟠桃仙子的说辞拿出来对付。
自然是娘娘赐我的这个桃子啦,老母又清了清嗓子,昂着头说着。我那姐姐也真是的,我就是来唠唠家常,临走时还非要送我蟠桃,我不要她还不高兴。我就说随便拿一个就好了,我姐姐还不依,非得让我自己去挑,真拿她没办法。我姐还说啦,长者赐,不可辞。她这人就是太客气了,自家姐妹不用这样的。大将军您说说,是不是?
菩萨请慎言。刚才还笑眯眯地那张白脸此刻却立马变了颜色,声音就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样,惹得老母一阵阵恶寒。
先不论这棵蟠桃古树是当年天帝亲手栽植,后来赐给我家娘娘的。也不论此树百年添一新芽,千年开九朵花,万年方得熟。金竹打下玉盘盛,献于天帝龙案前。蟠桃园里独一份,九天之上就这家。单说您是释家,吾等归玄门,这又哪来的亲戚,莫要乱说,败坏了我家娘娘的清誉。
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当年你们都还小,不记得事也在所难免。若按人间的说法,你家娘娘是我表姐,我们俩啊是姨表亲。老母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神色坦然,睁着眼睛很认真的说着。
九张嘴齐齐不屑地撇了一下,那白脸更是笑出声来。
呦,小神自从奉天帝之命镇守瑶池以来,少说也有几万年了吧,还真是没见过这样攀亲戚的,今可算是开了眼了。小神眼力虽然不济,但也能看出来菩萨您的袖子里怕是把整个桃枝都带走了吧。啧啧啧,这棵古树万万年来总共长成两个枝,您这一下子就撇下一半来,这哪是亲戚啊,分明是仇人啊。
二弟,莫要与她扯闲。菩萨,今日小神就把话挑明了,要么您拿出娘娘的懿旨,便可自行离去;要么就和我等前去娘娘鸾座前,听候她老人家发落。总之,这蟠桃您是万万不可带走的。
呔,你这刁奴!老母浑身发抖,不全是气的,更多的是心虚。
老身念你是娘娘座下神兽,看在娘娘面子上不与你计较。莫说娘娘此时不在瑶池,就算是娘娘站在此处,老身也不惧,这蟠桃本就是娘娘金口所赐,岂能有假?你若再横加阻拦,莫怪老身以大欺小了。
老母一甩云袖,转身登上祥云便走。转眼间已是数十丈开外,身后那虎将军也低吼了一声:菩萨,得罪了。后脚拽地,前脚一跃,已是如闪电般追来。
老母加紧速度前行,耳听的后面风声呼呼作响,那虎将军已然逼近,老母似乎都已经闻到那虎将军张着大嘴里的腥气。但老母没有回头,更没有稍作停留,待那虎将军堪堪逼近老母的时候,但见一道九色光华“唰”的一声一闪而过,虎将军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那虎将军以为是自己一时大意,中了什么术法。赶紧聚起精神,全速追赶,不料又是一道光华闪过,又摔倒,再爬起来追赶,又被那道九色光华扫落在地。
虎将军气急,九张嘴同时念念有词,俄而九张嘴又同时“哈”的一声呼出一口白气,九个人头迅速的从这一个身子分裂开来,变成9个身体。
变身之后的九位虎将军身材更加轻盈,行动更加敏捷,速度比以前快了不知多少倍。一会儿就追上了老母,形成包围之势。但老母的九色光华也没闲着,唰唰唰又把他们一一放倒。
放倒是放倒了,放倒后人家立刻又爬了起来,老母前行的速度确是慢了不少。不仅要防备旁边的突然袭击,还要看清前行的路。
忽然,那只白脸虎将军被老母再次刷倒后,他身后的两个兄弟倒是恰好一齐接住又马上把他抛向老母,老母的神光刚刷倒一个蓝脸的,还未再次祭出,趁着这个空档,白脸使出一招饿虎掏心,巨大的虎爪拍向老母的后背,将羽衣抓出一个大窟窿。
老母心神一阵动荡,气血逆行一口血生生地喷了出来。用尽全力祭出最后的九色光华将所有人放倒在地,羽衣被毁导致前行的方向也出现了偏差,身体晃了两晃,从天路上直直地掉了下去。
天上的太阳此刻却突然亮了一下,又亮了一下,一道长虹仿佛自日中生成,向着老母掉下去的方向喷射而去,带着一条长长的紫色的尾巴。那几位虎将军正要追赶,却被黑脸拦住了。
诸位兄弟莫急,我等职责是守卫瑶池安全,切莫一时动气擅离岗位,等娘娘回宫,一切自有定夺。再者下界地薄,蟠桃种之不生,养之不活,无需我等费心。
大哥说的极是,其余众虎纷纷表态。那黑脸随即默念咒语,一道白气自鼻中喷出,其余各虎回转本身,向来路奔去。
蟠桃园里,那六个打扫力士正以搭人梯的方式一个踩着一个肩膀站到一棵蟠桃树上,最上面的自然是土地老爷。那土地左手抓住力士的发髻,右手搭凉棚,朝远方遥遥望去,口中也不停念叨:坏了坏了,打起来了,打起来了,那尊大神的脾气岂是寻常仙家所能招惹的,娘娘尚且给他几分颜面,不过那位菩萨也是开天辟地以来的独一份。这下可好,看似谁都占理,怕是谁也不占理。今后这梁子怕是接下了,天道慈悲,天道慈悲。
最下面的红脸力士已是满头大汗,红脸已然憋成紫脸了,双腿战战仍不忘关注事情进展。
我说老爷,您先别说慈悲不慈悲的,前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您赶紧跟小的说啊,小的已经两眼冒金星了。
是啊是啊老爷,小的也快坚持不住了,您倒是说啊,剩下那五个力士也摇摇晃晃的,好像随时都能倒下。
土地老爷故作深沉的捋着长胡子,语气仿佛阅尽世间万物般苍凉又古朴。
天道慈悲,天道慈、、、、呀啊、、、、
不是土地老爷要放声歌唱,实在是最下面的那位红脸力士坚持不住了,脚一软跌下树去,连同上面五个伙伴一起如下饺子般滚落。土地老爷是最后一个掉下去的。
这个疼啊,疼的土地闭着眼直咧嘴哼哼。不是说蟠桃园土地肥沃,万物有灵吗?怎么也不知道接住老人家我。睁眼一瞧,别的力士确实是摔倒在地,不过揉揉屁股就起来了,这蟠桃园的土可是天帝赐下的息壤,温润如玉,能自己生长,永不耗减。自己也摔在地上,怎么就硌得生疼呢。
正疑惑间,自己屁股下面传来一阵呻吟声,土地顾不得疼了赶紧起身。一看,确是那最懂得察言观色的黄脸力士仰面朝天躺在地上,鼻子都被土地坐歪了。
土地老爷那个气啊,这家伙平日里没少奉承自己,自己也很受用,脏活累活都不让他干,就给他派些清闲的活计。这下可看出来了,白长那么胖,关键时刻一点儿也指望不上,没接住我不说,还把小老儿我硌得那个疼呦。
土地老爷拾起靠在树下的青竹杖,冲着黄脸力士没头没脸的打了下去。
你这孽障,亏得小老儿平日里没少照应你,你却如此这般不济事。今日小老儿的骨架怕是都散了,都是拜你所赐。你莫要走,尝尝小老儿的惊神三百鞭,让你长长记性。
那黄脸力士也顾不得鼻子歪了,更不敢申辩,抱着头落荒而逃,园子里顿时笑声、喝骂声不断,连树叶都晃动着跟着乐起来。
相比园子里的热闹,园子外面却冷清了许多。董大娘子俯首低眉,静静地摩挲着旁边仙鹤的翅膀,又抬眼看了看瑶池大门口的方向,那边已经沉静了好久了。许久,方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天道慈悲,因果循环,报应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