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说:香引 作者:章鱼饼子 更新时间:2025-03-22

第一章

我在医院被告知孩子没保住的时候,程妄正在电话里冲我发火:

“你只不过是摔了一跤,心心的手臂还在流血呢!你赶紧回来给她道歉!”

心心,姜如心,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不过我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因为几天前我就看到了他们的聊天记录。

“心心,我会让姜宁乖乖把调香配方拿出来的。虽然是个死人的东西有点晦气,但你拿去调香就一定能入了方大师的眼!”

那张调香方子是我妈留给我的唯一一件遗物。

但是他们不知道。

那个方大师正抱着我心疼的直掉眼泪,哽咽着道:

“姐姐,我来晚了。”

1.

程妄在阳台打电话。

我把给他煲了四个小时的汤放到餐桌上时,不小心烫到了手。

一着急,随手用他放在一边的电脑查怎么处理。

就看到了他还没退出的电脑微信。

“昨天你太粗暴了嘛弄得人家好痛嘛!”

“下次穿那件白蕾丝的哥哥就轻一点。”

昨天?

可昨天程妄明明说他有一个紧急会议要加班。

这人是他的微信置顶,备注是心心。

头像我也眼熟的很,属于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姜如心。

而我的名字,姜宁,排在这一页的最后一个。

我的呼吸一顿,往上一划看到对面发来:

“谢谢你来陪我,以后的雷雨天里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呀,但是姐姐不会跟你闹吧?”

我一看日期,正是程妄说在出差的日子。

那天我为了他,喝酒应酬到胃出血,半夜进了急诊也怕打扰他不敢给他打电话。

他回来知道后,我第一次见到他脸上的心疼和愧疚。

他小心地给我揉胃,不断地道歉:

“对不起宁宁,我出差实在赶不回来,辛苦你了。”

后来还连续给我订了一个月的海鲜粥。

虽然我其实并不爱喝,但这是他的心意,我也甘之如饴。

可这里程妄的回复却刺得我的眼睛生疼:

“姜宁就是喜欢钻营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每次她上赶着送礼讨好别人丢的还不是我的面子,这个酒她爱喝就让她喝。”

程妄是做香料生意的。

他刚入行的时候心高气傲的得罪了很多人,差点在这个圈子里混不下去。

我知道他不喜欢这些事情,所以都是我卑躬屈膝地赔礼道歉,应酬场上的刁难我也替他一一接下。

但每次只要他皱着眉说心疼我,我就觉得,没关系了。

原来在我为他疼的死去活来的时候,他是在陪着姜如心。

就因为她怕打雷。

我在他眼里,不堪到就是一个只会阿谀奉承让他丢了面子的小人。

六月的天,我冷的发抖。

2.

身后传来动静。

程妄从阳台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将电脑放回了原处。

他有些匆忙的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就要走。

“程妄!”

我指尖狠狠掐着掌心,面色平静的喊住他:

“炖了四个小时的汤,不喝一口再走吗?”

程妄已经把门拉开一半,他的脸上是那种我熟悉的,温柔的笑:

“有个很急的会,晚上给你订你最爱喝的那家海鲜粥好不好?”

我没错过他拧着眉回头眼神里的不耐。

等他的脚步声已经走远,我又打开了那台电脑。

有密码。

我没有犹豫,输入了姜如心的生日。

果然打开了。

是他刚刚发给“心心”的消息:

“今天晚上有雷阵雨,别害怕,我去陪你。”

“好啊,我还想喝你之前熬的海鲜粥!”

“等我下班就回去给你做。”

“哥哥真好,白蕾丝在家等你呢!”

我手腕的烫伤他丝毫没注意到。

却连她怕打雷都记得清清楚楚。

海鲜粥也是他亲手为她熬的。

一抬头,外面不知何时已经大雨滂沱。

餐桌上的汤已经彻底凉了。

我拿起手机,给程妄打了电话。

我想要一个答案。

“喂?”

直到第三通电话,程妄才接起来。

他的声音有些粗重,气息不稳。

“宁宁,我这边工作还得挺久的,晚上就不回去了。”

“程妄,我手腕烫伤了,你能回来一趟吗?”

“什么?”

那边的动静停了一瞬,程妄的声音变得有点紧张。

可是也只是一瞬。

下一秒,一声娇软的嘤咛声不大不小的通过话筒传进我的耳朵里。

程妄的气息再次不稳了起来,刚才的紧张也烟消云散:

“宁宁,我这边真的走不开,先挂了。”

没等我再说什么,他已经挂了电话。

手臂的烫伤一抽一抽,疼的我想掉眼泪。

我又打开了那台电脑。

程妄给不了我答案,我就自己找。

聊天记录多到不知道翻了多久。

直到我看到两年前的程妄说:

“心心,我会让姜宁乖乖把调香配方拿出来的。虽然是个死人的东西有点晦气但也确实厉害,你拿着去参赛,一定能入了方大师的眼!”

我猛地睁大了双眼,犹如晴天霹雳。

那张调香方子是我妈妈留给我的唯一一件遗物。

原来这些年他的温柔体贴,从头到尾就是一场意有所图的骗局。

3.

我妈妈去世的早。

在我一个人度过了最需要人陪伴的十年之后,那个消失了十五年的爸才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我也就同时多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和一个王阿姨。

妹妹只小我两岁。

那么妈妈去世的那一年,她也已经八岁了。

从此我就意识到,我再也没有家了。

直到程妄进入了我的生活。

他就像是命中注定一样,满足了我所有对于家的期望。

爱上他自然也不可避免。

我跟程妄在一起三年多。

虽然他从来不让我动他的手机电脑,说是里面有机密文件。

我爱他,当然也信任他。

可现在现实,摆在我面前,把我所谓的真心和信任砸得粉碎。

纵然心痛到手抖。

但我知道,我必须面对,必须解决。

因为那张调香方子,程妄已经拿到了。

4.

我打开了卧室橱子最里层。

程妄从来不知道家里还有一个被我藏起来的保险柜。

当然,或许他并不认为这里是他的家。

那张调香配方就在这里。

里面还一层一层摆满了各种形式的香。

线香,盘香,锥香,香丸,香粉等等。

这些本来是我之前想送给他的礼物。

也不知道把这些摆到程妄面前他会是什么表情。

估计根本不相信这是我做的吧,毕竟我在他眼里是一个土包子。

程妄并不知道我会调香。

他总说因为家里逼他接手生意,所以他甚至讨厌香料。

所以这些礼物也就没能送出去。

只是不久前,他好似偶然间地提到我妈妈留下来的那张方子。

“宁宁,我想为你做一款独一无二的香,你把那张方子给我好不好。”

程妄牵着我的手,目光诚恳。

于是我就把方子给他写了一份。

现在想想,我真是可笑。

电脑显示拷贝完成时,天已经擦亮了。

程妄一夜都没有回来。

我拿着拷贝了完整的聊天记录的U盘,装好那些香。

环顾了一圈这个毫无生气的家。

从此,这里也不再是我的家了。

刚打开门。

程妄的消息就来了。

是一个地址。

程妄最近很喜欢办品香会。

因为传闻那个方大师又要回国了。

所以这几次程妄都给这位方大师发邀请函,希望人家能赏脸来一次。

但我从来是不被欢迎的那个。

我是在一个乡下村子里认识的程妄。

我说那里是我的故乡。

所以在他朋友眼里,我就是一个农村妇女。

怎么能配得上香料世家出身的公子哥。

正这时,另一个人的消息也弹了出来。

我给那人的备注是小方块。

“姐姐,我回来了。”

“刚才在我小区楼下看到程妄了。”

“姐姐,他好厉害哦,大清早的能从另外一个女人家里出来。”

“可我就不会了,我只会粘着姐姐。”

姐姐姐姐姐姐!

拉紧的神经在此刻终于有了一丝放松。

我浅笑一声。

给他回了一个语音:

“没大没小!要叫老师!”

5.

我到酒会的时候。

姜如心正挎着程妄的手臂。

看到我来了,她的笑变得春风得意。

“姐姐,我以为品香会上的事你都听不懂,就不来了呢!”

同样都是姐姐,她这一声叫得我作呕。

两个人挎在一起的手也没有松开。

周围的人或是讥讽或是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我。

有人搭腔。

“心心姐,过会你给姜宁好好讲解一下不就行了。”

“算了吧,她那个土包子,讲了也听不懂。”

议论声越来越大,程妄始终沉默。

姜如心已经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从前调后调到香料选择,一个一个炫技的专业名词。

“我可是马上就要成为方大师的学生了!”

“方大师!他不是从来都不收徒吗!还是咱们心心姐厉害!”

听到这里,我突然出声:

“刚才有一个点你说错了。”

全场静了两秒,之后哄堂大笑。

“姜宁竟然说心心姐说错了!她知道什么是调香吗就敢插嘴!”

“还调香,她都没用过香吧!”

程妄也面露惊讶和嫌弃的蹙眉。

“调香理论框架中,后调占比20%-30%,主要是木质类、树脂类等持久沉稳香气为主。你刚刚说的柑橘类挥发性强的应该放在前调。”

我的声音平静但有力,盖过全场的声音:

“方大师收徒也是有门槛的,总不能连基础知识都不懂的人也收吧。”

一瞬间,好像空气都安静了。

姜如心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她猛地将高脚杯摔在地上:

“姐姐,你又不懂调香,为什么要瞎说来污蔑我呢!”

“既然姐姐不喜欢我,那我走好了!”

说完红着眼睛跑了出去。

在场的没几个是懂行的,听了姜如心的话又将矛头对准了我。

“调香的东西没人比心心姐更懂了吧,她在这充什么面子呢!”

“嫉妒了呗,看心心姐知道的多,程哥对心心姐又那么好。”

“真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谁知道她当时怎么勾上程哥的,估计脏的很!”

程妄被簇拥着追向姜如心。

一群人跑过我面前。

刚才被姜如心砸了一地的酒也被踩的飞溅到我的裙子上。

我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微笑着看这场闹剧。

6.

“想不到你现在倒是有这本事了!”

我正洗着裙子。

身后是姜如心的声音。

她没了在众人面前的娇弱,语气尖酸刻薄。

“特意学了这么多调香的东西,就是为了勾引妄哥哥吧!”

我知道她态度敢这么嚣张的底气在哪里。

因为她要的调香配方已经到手,自然没必要对我这个鸠占鹊巢的人客气了。

我不想跟她多说,转身要走的时候反而被她拽住了手。

她压低声音:

“看好了,在我面前,你做什么都没用!”

话音刚落,她猛地一推。

我们双双倒地。

瞬间,疼痛铺天盖地。

模糊不清的视线中,只隐约地看到程妄冲向姜如心身边。

众人的嘈杂指责声在我耳边嗡鸣。

半晌,好像世界都安静了。

晕过去的前一秒。

我听见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

“姐姐!”

7.

鼻腔里充斥着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

缓缓睁眼,就看到一旁医生惋惜的目光:

“很遗憾,您的...”

医生的话被我枕边放着的手机急促的电话**打断了。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递给了我一张报告单。

电话一通,程妄恼怒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你去哪了姜宁!你不过就是摔了一跤,心心的手臂现在还在流血,你赶紧回来给人道歉!”

我拿着报告单,耳边嗡鸣,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我再也听不到了。

我流产了。

是一个已经快成型了的孩子。

“没有了...”

我喃喃出声。

对面的程妄被我打断,语气更不耐烦:

“你在闹什么脾气!”

我捏紧了报告单,一字一句的重复:

“程妄,我们的孩子没了。”

“程妄,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没了。”

电话瞬间安静了下来。

等了三五秒钟,程妄不可置信的声音才重新响起:

“你...你说什么,宁宁,你说...孩子?”

“宁宁,你怀孕了?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良久的沉默。

因为我也并不知道。

我的生理期一直不准,这两个月没来我也没在意。

心脏犹如被利爪攥紧,我死死盯着报告单。

痛的不能呼吸。

我跟我的孩子,再也见不到了。

程妄还在急匆匆地问着:

“宁宁,你别害怕,我来找你,我现在就过去!”

我没有回答,挂了电话。

好恨,我好恨。

我恨姜如心,恨程妄,恨那在场的每一个带着刻薄嘴脸的人。

“姐姐!”

熟悉的声音。

病房门被推开,一张焦急的脸探进来。

正是姜如心挂在嘴边的方大师,方闻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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