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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到那张三年里,我无数次午夜梦回,只恨不能千刀万剐的脸孔时,我心脏猛然一颤。
萧景彰也看到了我,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今日嫣儿生辰,孤特邀诸位前来,只为博爱妃一笑。”
林月嫣娇羞地依偎在他身前。
“殿下,裴将军送了臣妾这尊保平安的红珊瑚呢,臣妾很喜欢。”
萧景彰意味深长地瞥了裴晏一眼。
“这样的红珊瑚稀世难寻,怕是父皇都没有见过,将军似乎很关心太子妃。”
裴晏只是肃然立在原地。
“能为太子和太子妃娘娘尽心尽力,是末将的本分。”
然而,他何等聪慧,早已看出了太子对他微有忌惮。
于是在宴席上,裴晏不得不亲手喂给我汤羹,以彰显他对妻子的忠贞。
他修长的手指执起一只白玉汤勺,轻轻舀起一勺血燕羹。
那血燕刺目的颜色让我想起了血肉模糊的妹妹,不禁浑身一凛。
“夫君,我不想喝,没胃口。”
裴晏却执意将那汤勺推到我嘴边,压低了嗓音。
“听话,纵使是做戏也要配合我,不要在这里跟我赌气。”
众人艳羡的目光纷纷探了过来。
无奈之下,我勉强张开唇,将那勺血燕羹咽下。然而,那滑腻的触感刚一入喉,胃部便骤然翻涌。
我捂着胸口,难以抑制的呕吐了出来。
“哟,裴夫人这是怎么了?可是不合口味?”林月嫣的语气带着几分嘲讽。
我强压下心中的不适,站起身,“妾身失礼了,需去更衣。”
太子颔首示意我离开。
从偏殿出来时,后院的莲花都开了。
我忽然想起,从前萧景彰在乌衣巷时说过,他家的后院,种了满池莲花,云梦菡萏,岁岁枯荣。
下一瞬,他那张含笑的脸庞化为了杀我父母亲人的风刀霜剑,沾满了鲜血。
他说:“你本就是贱籍庶民,能伺候孤一场,已是你的幸事。”
随即,是裴晏冲进火海,心疼地将我抱起。
可那张深情的脸又无比凉薄地说:
“阿沅在我的**下,已经有五分像月嫣,是最好的替身。”
…
我这一生,都桎梏在他们编织的美梦和欺骗中。早已是不值得。
而他们凭什么手染鲜血,还能心安理得安然度日?
正失神时,林月嫣华服逶迤,朝我缓缓走来。
“从前本宫只听阿晏常说过你跟我像,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我淡笑,“太子妃和太子伉俪情深,要是被人知道,与旁人的夫君如此亲近,怕有损娘娘清誉。”
林月嫣的笑容微微凝滞住,低声凑近我。
“你不过是个卑贱的替身而已,还真以为阿晏哥哥是真心喜欢你吗?在正主面前,你猜他会选择你,还是会无条件偏袒我?
话音刚落,她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下一刻,林月嫣竟捉住了我的手腕,借着我的力量重重一推。
莲花池深不见底,林月嫣就那样扑通一下坠落下去。
我心中一凛,急忙冲出偏殿,可为时已晚,裴晏正焦急如焚地与我擦肩而过。
他不顾一切地跳下去,拼命将林月嫣救了上来。
紧接着,他扬起湿漉漉的手就甩给我一个巴掌,大怒。
“姜沅!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的掌掴让我眼冒金星,险些磕倒在石子路上。
而林月嫣浑身湿透,正被侍女们搀扶着起来。她的发髻散乱,衣衫凌乱,唇角却噙着一丝得意的笑。
“太子妃可有大碍?”
林月嫣柔弱地靠在侍女肩头,声音哽咽:
“将军,我好心带夫人来更衣,夫人却口口声声说嫉妒我与太子亲近,都是我害得她没能当成太子妃,竟推我入水......”
裴晏眸光一沉,转头看向我,眼底满是震撼。
“姜沅,你怎能如此疯魔?太子妃岂是你能随意冒犯的?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我没有推她,是她自己拉着我,没站稳掉下去的。你为什么只信你愿意相信的?”
我冷静地辩解,可裴晏丝毫没有相信我的意思。
“阿嫣身子虚,不比你身强体健,难不成还是她自己推倒了自己?”
却见林月嫣轻轻拉了拉裴晏的衣袖,抽泣道,“将军,莫要责怪夫人,她或许只是一时糊涂......”
这厢,萧景彰也闻声赶了过来,紧紧蹙起眉。
裴晏忽然咬着牙跪在地上。
“太子殿下,臣约束无方,内人冲撞了太子妃娘娘,请殿下按宫规处置,不要因为是臣的亲信而徇私枉法!
萧景彰看着瑟瑟发抖的林月嫣,又看向我,有些犹豫。
“若按宫规处置,需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我知道,任我再如何辩解也是无用。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若是这几十板子打下去,腹中孩子必然是保不住了。
话到嘴边,我却硬生生把怀有身孕的事咽了下去,心中升起冷意。
裴晏,既然你如此狠绝。
那么骨肉分离之痛,你与我一同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