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寒冬腊月里,冷风浸骨,呼呼的风势极大,被关严锁死的门窗都被吹的哐当哐当作响。
“哥这里可暖和。”
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丫头抬手撩开厚重的布帘,小心的高抬脚跨过厚重的门槛,人未到,声先闻。
一张欢喜脸,一双柳叶眉,两颗星子眼顾盼生辉,一口好嗓子更是又脆又甜,叫人看着就觉得心坎里暖暖又软软,泛着丝丝缕缕的蜜甜。
她一头秀发又浓又密,还带了些天生的自来卷,便随意取了个小卷儿的名字先叫着。
小屋子里一个看起来也是七八岁的男孩正烧着茶炉子,小茶壶咕嘟咕嘟开着,看见来人也是露出了一个憨笑,一个劲儿的招手叫她过来:“小卷儿快来这儿烤烤火,暖和暖和手。”
小丫头快走两步,然后被她干哥哥腊八一双大手握住一双小手,融融暖意让她禁不住打了个激灵。
腊八给她暖了一会儿子手,确定不僵了才放开,眉心微微皱起,口中带了些微的抱怨:“鸨妈妈都说了不许你们冻了手,那癞头鳖还叫你们练这么久。”
揽翠馆里的姑娘都是预备着要卖好价钱的,一旦冻了手,不仅关节膨大,皮肤也糙,便是损了卖相,鸨妈妈自然是不许的。
而揽翠馆又是自诩走高雅路线,小丫头们是打小就要学各种技艺的,鸨妈妈专门花大价钱聘了外头大戏班里的琴师来教。
那琴师姓赖,脾气臭,挣着这份钱又看不上揽翠馆,无事还要寻小丫头们出出气。兼之额上正生疮,受他磋磨的丫头小子们便背后喊他癞头鳖。
小卷儿咯咯直笑,这时外头一声高喊:“要水!”
腊八口里应声,便先叫小卷儿自己烤火,从一旁抽了一条毛巾,在热水盆里烫了烫,再下手拧干,叠在托盘上,又将炉子上烧开的茶壶一并用托盘端出去。
小卷儿伸手从一旁拿过锈红的铁炉盖盖住火,活动活动自己的手指,仔细看看,手上全是被琴弦划出来的细小划痕,这会儿子不冷了,便觉得疼起来。
腊八单手拎着托盘回来,看到炉子上的炉盖,才一脸的傻笑:“我又忘了,幸亏这会儿你在这儿。”
边说边打水灌茶壶,继续烧热水。
小卷儿见他忙完,一头栽到他怀里,软声撒娇起来:“我今儿练了一天,脖子都低僵了,活动活动就咔咔响,哥你手上有劲儿,给我揉揉脖子和肩膀。”
腊八让她伏在自己膝上,给她捏捶起来,过了一会儿,小卷儿忽然低声说了句:“哥,我想挣钱。”
腊八闻言不由得停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她的脸,疾言厉色道:“你想什么想,你才八岁,你不要命了!”
小卷儿嗫嚅两声,声音依旧是闷闷的:“......可干娘,不就是因为没钱吃药,才一日比一日病的重么。”
要是她能挣到钱来,干娘就有药吃了。
腊八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道:“反正你别想,我劝不住你,你跟我见娘去!”
说着腊八便捏着小卷儿的手腕子,气性颇大的拽着她往外走,走到茶水房外间,推醒里面正打鼾的小子:“张哥,换班。”
那小子揉揉睡眼,见他身后跟着小卷儿,咕哝了两句,却也转身进了茶水房。
腊八是揽翠馆曾经的头牌娘子云翘的亲生子,妓馆娼寮里头,哪个知道爹是谁,因生在腊八节,也就随便叫了个腊八。
鸨妈妈原想送走,后来见他体格大,天生的力气过人,便留了下来,许他跟护院们学些拳脚,等长大了也能做个护院。平日里便当个打杂的小子使。
小卷儿是外头买来的,也是因缘际会,刚来馆里不久,便在一次逃跑的时候遇见了发烧晕倒在路上的腊八,她回馆里叫人,算是救下了腊八一条命。
云翘感激她,专门认了干亲,给逃跑的小卷儿脱了一回毒打。
云翘是楼里的老姑娘了,加之曾做过头牌,如今虽病了,也有一间自己的屋子,有腊八和小卷儿一双儿女看顾。
腊八连拉带拽的把小卷儿揪到了云翘榻前,硬邦邦的开口:“你方才跟我说什么,你跟娘再说一遍。”
小卷儿只低着头不说话,腊八瞥见一旁炭盆里的火将熄,便也先放了手,先去给云翘点炭盆。
云翘掩着嘴咳嗽两声,往外推小卷儿:“别挨这么近,仔细我过了病给你。”
“干娘......”
云翘脸色虽然不太好,但也强打起精神头,问道:“你跟腊八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