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有一生那么长。
光芒射进眼睛里的时候,因为不适应所以还有些刺痛。
邢芜想抬手揉揉眼,但是全身都很无力,她看到床边坐着老爷和柳母,表情里满满的关心。
除了关心以外,还夹杂着一抹激动,像是有什么好消息。
柳母握着她的手背拍了拍,“阿芜,好好休息。”
两人离开后,原本在一旁站着的柳濯非才坐了下来,也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眉宇间是邢芜从来没有见过的温柔和亲昵。
“阿芜,大夫说你有喜了。”
邢芜的大脑空白了。
她有喜了?
邢芜心中的情绪变得很复杂,她慢慢地摸上自己的肚子。
好像是可以感受到有新的小生命。
可是你来的不是好时候。
邢芜痛苦地想。
眼见着邢芜眉头紧皱,并不如预想般高兴,柳濯非还以为是因为落水一事。
“当时情况紧急,崔荏又不会游泳,我才先救她的。”
“有孩子了要保持心情愉悦,别不开心了。”
连她的安危都还没先问几句,倒是为腹中的孩子说上话了。
柳濯非,你是不是觉得我真的是个很大度,完全不会计较的人。
若是这件事情发生在之前,她可能真的听他说几句好话就心软了。
但现如今,她连他的话都不想再听了。
邢芜默默抽回自己的手。
“我有点累了。”
柳濯非没有多想,“好好,你就安心休息,我去崔荏那边看看。”
因为有了身孕,整个侯府都把邢芜当宝贝一样供了起来,柳母一天都要来看望她好几回。
珍贵的补品和珠宝赏赐更是流水一般送到了她的院子里。
就连柳濯非都难得抽出时间来陪陪她。
除了处理一些政务,经常去看望崔荏以外,就是在她的房间读书。
两人相伴的时间突然生出了这么多,还让邢芜觉得很不习惯。
因为自成亲以来,他们就一直是分居的。
在柳濯非去江南处理崔荏和离的事情后他们更是像陌生人一样,连面都不见几次。
而眼下烛光摇曳,柳濯非捧着一本书,守在她的床边,静静的翻看。
像是黄粱一梦,画面美好的让人觉得很不真实。
这曾是她期待了无数遍的场景。
现在终于实现了,她却并没有多喜悦,只觉得疲惫。
所以每次柳濯非在的时候,邢芜就闭上眼睛装睡,懒得看他。
崔荏听到自己的侍女说了邢芜怀孕一事,心中大骇,五官气地都扭在了一起。
明明就差一点就能等到邢芜和侯府一刀两断了,现在又是怎么回事,怀孕了之后岂不是能母凭子贵,将侯府夫人的位置坐的更稳当嘛!
她提着满腔怒火跑到邢芜房间质问。
因为邢芜回来的缘故,她这几日又被迫换了房间。
这个点当柳濯非还在处理事务,无暇顾及邢芜,崔荏进去也没人阻拦。
然而邢芜拿她当空气,镇定自若的翻着书看,头都没抬一下。
“邢芜我和你说话在,你这是什么态度!”
邢芜合上书,淡淡道,“我和你说过的。”
“要想成为侯府夫人,无论何时都不能失态。而且,我已经说过了,我和柳濯非没有以后的。”
崔荏明显不信,一张俏脸写满了狐疑。本来她还觉得邢芜的话都说得挺认真的,但现在她都怀了柳濯非的孩子,这还怎么和离。
就算是她想,侯府都不会允许的。
但邢芜态度非常坚决,她平静地看着崔荏,抬手缓缓地覆上自己的小腹。
崔荏起初都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等明白之后整个身子都被震惊地抖了抖,她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的指着邢芜说,“你......你不会是打算......”
邢芜食指竖在唇边,示意她噤声,“你想个办法把柳濯非支开几天。”
崔荏简直都要敬佩起邢芜来了。
临走的时候,她神情复杂地望着床上脸色苍白的邢芜,最后问道,“你忍了三年,为何突然如此坚决?”
邢芜垂着眼眸,很久都没回答这个问题,久到崔荏以为她在回避,准备离开的时候,邢芜的声音才从背后传来,“并不是突然的,我只是想做回我自己了。”
从刚开始嫁给柳濯非的时候,邢芜就清楚地知道柳濯非深爱着崔荏。
是,这三年之间,柳濯非去江南找崔荏,陪着崔荏,心里记挂着崔荏,她都忍过来了。
她确实可以忍一辈子呀,反正忍一年也是忍,忍三年也是忍,忍十年也是忍,她是可以蹉跎一生。
忍忍嘛,习惯就好了,慢慢就能习惯孤独和寂寞了。可是在很多个深夜,在她睡不着辗转反侧的时候,所有为他而流的眼泪都无时无刻地不在提醒着她——
她很不开心,
和柳濯非成亲的这些年,她越来越不像自己。
以前的她也是名动京城的大家闺秀,得体,明媚,风光无限。
人生短短三万天,她应该为自己好好活一程,山高水远,只有好景值得流连。
她再也不想把所有的心力,放在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身上了。
后来的一日,柳濯非陪在邢芜房里一起用膳。
佣人忽然来报,“小侯爷。”
“崔荏小姐的前夫派人找来了京城,正在酒楼里找小姐的麻烦。”
柳濯非脸色一变,他一下便站起身,朝着邢芜抱歉道,“我去帮下荏儿。”
邢芜笑容如常,“一切小心。”
柳濯非蓦地一顿。
他总觉得邢芜有些不对劲。
但是现在事发紧急,他无从他想,驾马赶了过去。
在柳濯非走后,邢芜遣散了所有的佣人,悄悄的溜出了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