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答应你。”
他的声音在新房里散开,带着淡淡凉意。
人长的好看,连声音都这么好听,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脾气差了点儿,要不是中毒一年,体力不支,气头上那么一掀,她就从床上摔下来死第二回了。
先前准备吃东西被打断,这会儿更更更饿了,沈卿过去吃东西,身后有轮椅滚动声传来,等沈卿坐下,卫七已经将谢流宸推出去了。
夜很深了,沈卿将就着吃了个半饱,谢流宸走后就没回来,想来是不愿意和她共处一室,如此正好,沈卿困乏的厉害,将嫁衣外裳脱掉,就上了床。
高床软枕,几乎打了个哈欠的功夫,人便睡熟了。
红烛滴泪,燃到天明。
翌日,丫鬟推谢流宸回屋洗漱,谢流宸就看到躺在床上,睡的正酣的沈卿,那睡姿看的谢流宸眉头拧成死结,丫鬟更是嘴角抽了又抽,没见过睡相这么差的,再翻半个身,人就要滚下床了。
这般想,床上的人就翻身了,翻的丫鬟都提心吊胆,想着要不要去扶一把,还好,在快要掉下来时又翻回去了。
沈卿睡够了,睁开眼睛看到大红喜帐,狠狠懵了一瞬,才想起来自己在哪儿,她坐起来,就看到谢流宸和丫鬟在看她。
沈卿也没多想,伸手打招呼,“早啊。”
只是她翻来覆去睡了一晚,发髻凌乱看的人眼睛都疼,谢流宸把眸光撇开了,“推我出去。”
丫鬟赶紧照办,沈卿就那么看着他走远,那叫一个气啊,这人能不能稍微有点礼貌,她在和他打招呼呢,小命还等着她救,还敢这么无视她。
沈卿从床上下来,准备给自己倒盏茶喝,无意瞥到铜镜中自己,那蓬头垢面的样子,沈卿庆幸形象早就被沈卿自己丢干净了,不然这会儿也被她丢七七八八了。
头发虽然凌乱,但青丝如墨染,柔软顺滑,只是沈卿不会绾发髻,在梳妆台前坐了半天,也没个丫鬟进来帮忙。
沈卿折腾了半天,实在忍不住,准备喊人时,丫鬟进来的。
只是进来的两丫鬟,让沈卿怔了下,是她自己的贴身丫鬟,白芍和茯苓。
两丫鬟眼睛红肿,显然哭了许久,看到沈卿,眼泪就往外涌,沈卿最怕人哭了,连忙阻拦,“别哭,别哭,快帮我梳头发。”
茯苓上前,从沈卿手里接过象牙梳,一下又一下的帮沈卿梳头发,白芍哽咽道,“昨儿管事回去,说姑娘和镇南王世子圆房了,是真的吗?”
这叫她怎么回答,说没圆房,传出去没得叫人说她敢做不敢当,说圆房了,又没到那一步,充其量也就圆了个前戏。
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沈卿就不回答了,而是问道,“我爹娘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呢,白芍道,“老爷和夫人都气坏了,夫人知道昨日嫁的是姑娘,气晕了过去,老爷把国公爷狠狠打了一顿,扔去祠堂了,国公夫人和二姑娘也在祠堂外跪了一夜……”
沈卿的父亲沈奉,是沈国公府大老爷,原本国公之位该是他的,只是十六年前,沈奉身为神策军副将,在战场上,为救主帅被挑断手筋,再不能上战场,后来又出了些事,意志消沉,终日酗酒,世子之位就由二老爷,也就是如今的沈国公沈嵩继承。
沈国公府来接人的管事那般说辞,不过是错已酿成,无力回天,只能尽量保住沈姝的名声了,口口声声说愿意冲喜,结果花轿临门又反悔,把自己堂姐推出去替嫁,这名声要传开,沈姝的脊梁骨都要被人戳烂。
沈奉为沈国公府名声,没有和镇南王府说实话,但女儿受这么大的委屈,他这个做父亲的要忍了,他也不配做一个父亲,偷梁换柱这样的事,仅凭沈姝一人,不可能办得到,昨天要不是三老爷拼命拦着,沈奉差点没活活打死沈嵩。
沈奉有多疼沈卿,继承了记忆的沈卿一清二楚,她都不敢想要叫沈奉和柳氏知道他们疼爱的女儿已经死了,该是何等的痛心。
白芍宽慰沈卿道,“镇南王世子昏迷许久,姑娘嫁过来,他不止醒了,眼睛还能看见了,姑娘冲喜管用,镇南王世子肯定能解毒,恢复如初,到时候二姑娘都没地儿后悔去。”
茯苓手灵巧,很快帮沈卿将发髻挽好,白芍拿了套裙裳来伺候沈卿换上,芙蓉色云锦绣石榴的裙裳,搭配金镶红宝石的头饰,这是沈国公府为沈姝敬茶特地准备的裙裳,华贵大气,也正是因为准备的细致周到,才没有任何人怀疑沈姝不愿意嫁,不得不说沈国公府二房还真是不声不吭干大事的料,沉得住气。
沈卿对自己现在这张脸很满意,眉裁翠羽,肌胜羊脂,桃腮杏面,姿色天然。
沈卿洗漱完,丫鬟也将饭菜端进来了,沈卿没想过谢流宸会回屋吃饭,坐下就要吃饭,茯苓连忙阻拦,“世子爷还没来呢。”
“他不会来的。”
谢流宸怎么可能愿意和她一起吃饭,想也不可能啊。
沈卿拿起筷子,给自己夹了个凤尾烧麦,刚准备咬,轮椅滚动声就传来了。
这回推谢流宸进屋的还是丫鬟,毕竟屋子里多了沈卿,卫七不便进出了。
见沈卿不等谢流宸自己先吃了,丫鬟眼神带了几分谴责,不过谢流宸倒没说什么,沈卿都要过和离书了,她就没想做这个世子妃,又怎么会有以夫为天的觉悟,要不是待会儿要去敬茶,未免落人话柄,他也宁愿在书房吃早饭。
咬不下去了,沈卿将凤尾烧麦放碗里,尴尬道,“你应该吃过早饭了吧?”
谢流宸眸光落到桌子上摆着的另外一副碗筷上,话都在眼神里了,他要吃过了,丫鬟就不会摆两副碗筷了。
沈卿默默把刚放下的碗又端起来,继续吃自己的,谢流宸也没说话,丫鬟将他推到沈卿对面坐下,他吃相优雅,细嚼慢咽,再配合那张好看的脸,当真是秀色可餐。
沈卿喝粥,偶尔瞥一眼谢流宸,不小心瞧见他脖子处的红印,沈卿咳嗽起来,没差点把自己呛死。
昨晚那些暧昧红痕就够惹眼了,过了一夜,不仅没有丝毫消退,还更更更明显了,这一看就知道她干了什么禽兽之举啊啊啊。
这人都不遮掩一下吗?
沈卿脸皮薄,吃完早饭,去敬茶之前,她从梳妆台拿来水粉,拍谢流宸颈脖红痕处。
“欲盖弥彰。”
谢流宸拂开沈卿的手,语气生冷。
沈卿那叫一个恼火,她霸王硬上弓不好听,他一个大男人被霸王硬上弓更丢人好不好!
她遮掩又不是只为自己名声着想,不过遮不住,她也就放弃了,再者昨晚那么多人都看见了,还不定传多少人知道了。
沈卿把水粉随手递给白芍,抬脚出去,只是走了两步,谢流宸声音传过来,“推我出去。”
沈卿脚步戛然而止,竟然使唤她,不过想到是去敬茶,沈卿忍了。
她走到谢流宸身后,要推他出去,谢流宸的轮椅看着就结实,推起来更是沉,沈卿用力才勉强推动。
为了方便轮椅进出,去了门槛,台阶扩了一半让轮椅上下,只是沈卿平地推轮椅就很吃力了,下坡根本抓不住,然后——
沈卿没拉住轮椅,轮椅带着它主子一下子滑出去好远。
沈卿,“……”
谢流宸,“……”
院子里一群丫鬟婆子看的目瞪口呆,抽搐着嘴角,在心底替沈卿点了几大排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