炕头暖烘烘的，一家人围坐在大铁锅前，眼巴巴地看着锅里的肉渐渐炖开了。
那浓郁的肉香味儿一个劲儿地往外冒，屋子里都被暖暖的香味笼罩着。
李长青不经意间瞥见小雪偷偷咽口水的模样，心里顿时又酸又甜。
这小丫头打从出生就没见过几回荤腥，着实可怜。
他满是疼惜地摸摸妹妹的头，在心里暗暗发誓，往后一定要让这小丫头吃饱穿暖，过上好日子。
“真香啊……”小雪搓着两只小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锅，迫不及待地问道，“哥，啥时候能吃啊？”
李长青夹起一块肉，轻轻吹了吹，然后递到妹妹嘴边，笑着说：“赶紧尝尝，看好了没。”
小雪咬了一小口，眼睛登时就亮了。
那模样活像偷到鱼的小猫。
她使劲嚼着，生怕丢了一丝肉味儿。
李长青赶紧把剩下的肉全都塞到了小丫头的嘴里，然后那漂亮的眼睛里就被满满的幸福感填满了。
张巧云看得眼圈通红，赶忙低头去盛玉米面饭。
自打去年他爹让大伯家几个畜生打断了手脚，这日子就没一天好过。
尤其是今年冬天特别冷，她一度陷入了绝望，以为一家子终于要熬不过去了。
“他爹，来。”张巧云给丈夫掰了块最嫩的肉，手颤抖着，声音也带着几分哽咽，“尝尝咱儿子打的野猪肉。”
李二水接过肉，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想当年，他也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好把式。
能打猎能种地，勤勤恳恳，家里也算红火。
可如今成了这副惨状。
他忍不住一声长长的叹息。
“爹，”李长青看出父亲的心事，又给他夹了块肉，宽慰道，“您放心，往后的日子有儿子在。”
“长青啊！”李二水突然开口，神色凝重，“这山里头太危险了，往后别去打猎了。”
李长青一愣，筷子停在半空，疑惑地问道：“爹，您这是……”
“你大伯那帮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张巧云也跟着着急起来，眼里满是担忧，“山里头野兽凶得很，要是他们再……”
“妈，我晓得您担心，”李长青放下筷子，脸上神色坚定无比，“可这点肉吃不了几天。咱家光靠种地，连口粮都不够。再说……”
他看了眼父亲的腿，咬了咬牙：“我不能让您们再挨饿了。”
“可是……”
“爹，妈，”李长青直接打断了二人，目光坚定地看着他们，“您们就别劝了。我心里有谱。”
张巧云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李二水拉住了手。
老两口对视一眼，最后只能无奈地叹气。
正吃着，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开门！开门！赶紧开门！”孙秀兰的声音尖锐得跟锥子似的，“你们这些没良心的自私鬼，别想躲在里面自个儿吃肉！”
轰！
院门被人狠狠地踹开了。
孙秀兰领头冲了进来，那胖脸上的横肉随着她的动作直抖。
身后跟着大伯李大山，那张刻薄脸上写满了贪婪。
奶奶王桂花和堂弟李小川也挤了进来。
李小川手里还握着根棍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屋里飘出的肉香，嘴角都快流口水了。
“好你个李长青！”李大山指着房门怒吼，一边说着一边气势汹汹地往前逼近，“敢把你大伯母推出去！你还有没有规矩了？这是造了什么孽哟！”
“规矩？”李长青猛地拉开房门，愤怒的双眼瞪得像头牛，“就像去年教训我爹那样讲规矩？让马三他们埋伏在林子里，五个大老爷们打一个，真有本事！”
“你放屁！”李大山脸色一变，狡辩道，“你爹那是自个儿摔的！谁打他了？你小子可别胡说，乱往人身上泼脏水！”
“小畜生，你这就是在乱造谣，诬陷你大伯！”孙秀兰赶忙插嘴，眼睛却始终死死盯着锅里的肉，“我闻着香味儿就来了。”
“这么大一头野猪，你还想独吞？赶紧给你大伯母他们分几斤！真是一点孝道都不讲，还有没有教养！”
“教养？”李长青冷笑一声，眼神中满是嘲讽，“你倒是会算计。去年我爹帮你们开荒，您怎么不提分工钱？别跟我说教养，良心都去哪儿了！”
“哎哟喂！”王桂花这时候开始满地打滚撒泼，“我这个老糊涂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不孝的孙子！连肉都不给长辈吃，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说着，她就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扯起嗓子嚎啕大哭起来。
“你们瞧瞧，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老三家的孩子，竟敢这么对长辈……”
李小川看准时机，端着棍子就要往屋里冲，嘴里嚷嚷着：“给我分一半！不然……”
“装什么蒜！”李长青一个箭步冲上去，挥起拳头狠狠打在李大山脸上。
“我爹为了你家开荒，累得半死。你们不但一分钱不给，还把他打成这样，现在还有脸来要肉吃？！你们的良心都让狗吃了！”
李大山被打得一个趔趄，捂着脸惨叫起来。
“小川，上啊！”李大山冲着儿子吼道。
李小川这才反应过来，握着棍子就要往上冲。
李长青眼神一厉，一把抓住棍子，另一只手一拳重重的打在他肚子上。
李小川“哎哟”一声，疼得蹲在地上直哼哼。
“怎么？还想打架？”李长青抄起李小川的棍子，目光阴狠地扫视着他们，“要不要尝尝去年你们打我爹的滋味？”
虽然这具身体的身体素质很差，但上辈子作为护林员，学了不少搏斗技巧。
对付这些人，简直轻而易举！
“你敢！”王桂花尖叫起来。
“我有啥不敢的！”李长青冷笑一声，“当初你们打断我爹的腿，可想过要给他留条活路？”
李大山和李小川被打怕了，缩在一边不敢动弹。
“闭嘴！”李长青厉声打断王桂花的哭嚎，“你偏心眼子都偏到姥姥家去了，这会子装什么慈母？”
“分家那天您咋说的？说我爹是个废人，养着碍眼！”
李长青提起棍子，怒吼道：“都给我滚！再不走，今儿个我就把你们打出去！”
李大山算是被李长青的狠劲儿彻底吓坏了，哪里还敢留在这里，一个激灵从地上窜起，拉着儿子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孙秀兰也吓得直往后缩。
“李长青，你等着！”李大山临走撂下狠话，“这事儿没完！”
“那就走着瞧！”李长青“砰”地关上门。
“哥……”小雪扑到李长青怀里，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别怕。”李长青轻轻摸摸妹妹的头，安慰道，“有哥在呢，谁也欺负不了咱们。”
一家人重新围着桌子坐下。
这顿肉，虽然经历了这么一出，可吃在嘴里反倒更香了。
瞅着母亲脸上难得的笑容，父亲眼中重燃的光彩，还有妹妹小雪吃得红扑扑的小脸，李长青心里暖烘烘的。
这是自家人的团圆饭，谁也别想打扰！
“好个李长青！”
村西口的小茅草屋，摇摇欲坠，破烂不堪。
孙秀兰一路上都在破口大骂，胖脸涨得通红，手指头都在不停地发抖。
“敢打堂弟，打大伯！这杀千刀的小畜牲是要造反哪！”
李小川躺在炕上直哼哼，一只手捂着肚子，脸上全是委屈。
他从小到大都是被捧着长大的，哪儿吃过这样的亏？
“妈，疼……”他带着哭腔喊道。
“我的儿啊！”孙秀兰心疼得不行，连忙给儿子揉肚子，“都把我儿打成啥样了！这杀千刀的小畜生，有人生没人养，一点规矩都不懂！”
李大山坐在一旁，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他摸着被打肿的脸，时不时的一阵呲牙咧嘴，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墙角发愣。
那可是七八十斤的野猪肉啊，分一半都不过分。
大冬天的，他家连咸菜都快吃完了。
这么多肉要是能分到手……
“当家的，”孙秀兰往炕上一坐，眼神阴狠，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