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桂花脸色一变,她嘴角扯扯,勉强挤出笑容来,“这老二还不知道是生是死呢,你怎么就说这些话?而且你不是说,就算是老二死了,你也会给老二守一辈子寡,会将我当做亲妈伺候一辈子么,怎么突然说改嫁的话?”
慕容颜头疼的厉害,她昨晚看瓜地,被瓜蔓扯倒,磕着脑袋,睡了一天,这马桂花根本就不管她死活,还将这个孩子带回来。
她老了之后,有头疼失眠的毛病,就是因为这次受伤没有好好养,还没白没黑照顾这个孩子所致。
慕容颜低声说道:“我是不会养这个孩子的,这孩子你从哪里弄来的,就送回哪里去!”
马桂花一下子就慌了,老二这些日子与那个女人在准备出国的事情了,哪里还有空照顾孩子!
这孩子是不可能送走的!
“颜颜,娘很喜欢这个孩子,你就留下吧,行不行?”马桂花说道,“这孩子不白来,这次分地,就有这孩子的份儿。”
“这地分了,你种吗?”慕容颜问道,她斜眼望着马桂花。
陈家的成分不好,是地主老财,再加上有亲戚在国外,那些年,没少受罪,再加上是外来户,在村里,算公分只能是三等,是最少的,只能干点清扫猪圈、挑粪便、喂牛养猪这样的活。
现在陈家有四个人,除去马桂花与小姑子陈月茹,还有陈家大哥陈越同的两个女儿,一个十岁一个八岁,这两人,都被慕容颜找关系送去了镇子里读书。
慕容颜因为家里是烈士,又是孤儿,村里怜悯她,给她的活儿都是最高工分的,可是她要养活陈家这一堆人,就要干三份活儿,赚三倍的工分。
慕容颜不但在公社记账、晚上还要在场园巡逻、大多数时间住在菜瓜地里看瓜。
而陈家这些人,常常以自己的工分不值钱为理由,在家里歇息,尤其是那个小姑子陈月茹,天天在村子里闲逛。
这陈家人,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分了地,也是让慕容颜种的。
前一世,慕容颜自己种着六个人的地,接近十亩,差点累死!
马桂花立刻将脊背塌了一下,“我这腰怕是干不了,你年轻,你能干!”
慕容颜冷笑,不过马桂花这一说,倒是提醒了她一件事情。
前一世她为陈家当牛做马,这一世她要过得好,就要远离陈家这吸血鬼,先将自己从陈家里面摘出来。
“还是那句话,把孩子送走,我不要!”慕容颜说道,转身出去。
慕容颜忍着头疼,去大队找了村长。
“你说你要给你男人办死亡证明,销户头?”村长一愣,“这之前,我催了你那么多次,你不肯,说你男人一定没死,要等他回来,如今怎么肯了?”
“一年多都没有回来了,没死能去哪儿?”慕容颜冷声说道,她脸色苍白,眼前一阵阵的发晕,心里十分苦涩。
这男人是没死,却不如死了!
“销户了也好,你成了寡妇,可以再嫁,也不用这样没名没分地等着耗着!”村长说道。
村长是心疼慕容颜的,看着慕容颜被陈家的人压榨,他几次提醒,但是那时候的慕容颜就跟被人下了蛊似的,被那个马桂花哄得团团转,听说这几天还要为陈家抱养个孩子呢!
“销户吧!”慕容颜说道,看着村长将陈越倾那个名字,从陈家的户口本上划掉。
前一世,她到死都没有给陈越倾销户,还傻乎乎地等着,等到最后……
慕容颜绝对忘记不了临死前看到的那一幕,那个男人眼神中的绝情,就算她躺倒在那个男人的面前,他都正眼看她一眼,看一下这个为他支撑起陈家四十年,为他养大儿子的女人。
就连慕家祖宅也被陈家卖掉了……
十八岁的一见钟情,便以为是一生一世的遇见,四十年的光阴,裹在泪里,滴进了未知的暗流。
慕容颜缓缓叹口气,老天既然要她重生,为什么不再早两年,在她十八岁,没有嫁进陈家之前?
不过上天既然给她重生的机会,这一世,她一定要为自己重新活一次!
慕容颜站起身来向外走,眼前的一切却越来越模糊,她一下子就摔倒在地上。
“这是怎么了,哎呀,这鼻子怎么出血了,额头上也全是伤,赶紧送县医院!”临昏迷前,慕容颜听到了村长着急的话语。
天黑漆漆的,还下着雨,慕容颜躺在马车里,上面盖着一层薄膜塑料布,她听着雨水打在塑料布上的声音,因为土路颠簸不好走,她的脑袋晃来晃去,疼得越发厉害。
雨水声中,伴着马蹄的声音。
慕容颜刚要问这是在哪里,要去哪儿,外面就传来了一个硬朗的声音,威严而冷厉,“哪个村的?”
“是慕家村的,有病人,要去县城医院!”车外传来邻居慕二哥的声音,他赶紧跳下马车说道,声音透过雨幕断断续续地传过来。
看来是村长让慕二哥送她去县城医院的,慕二哥是大队里赶马车的。
“前面河水涨了,很危险,过不去!”那个威严的声音继续说道。
慕容颜头疼得张不开眼睛,但是却清晰地听见有人上前,打开了蒙在马车上的塑料布。
雨水随着寒风吹进来,吹在慕容颜刚暖干的衣裳上。
她慢慢地张开眼睛,望着眼前的男人。
这个男人有一双漆黑、清冷的眼睛,像是寒冬冷秋染过的刀锋,又带了一点琥珀色的透明,身上穿着军装,他看着她,盯着她眼角的泪痣。
男人的目光让慕容颜想到了五天前的那个夜晚,她闭上眼睛,不想去想。
“病了?”男人冷漠地问道。
慕容颜不想回答。
又不是没长眼,看不出来她受伤了吗?
“昨天守地里的西瓜,磕着脑袋了,刚才都晕了,村长怕出大事儿,让我拉着人去县里医院瞧瞧。”隔壁邻居慕二哥说道。
“就这辆车晃着去,什么时候到县里?”男人话语里全是嘲讽。
风有些大,掀起旁边的塑料布来,慕容颜忍不住瑟缩了身子一下,越发地蜷缩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