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过几日,苏瑾年的母亲会与黄夫人一同来拜访祖母,初次试探提亲。
她要在那日彻底与苏瑾年一家划清界限,且不给苏府造谣生事的机会。
她冷笑:苏瑾年,这辈子,没有我做你的扶墙梯,我看你如何平步青云?
她拿一只杏花玉簪给豆蔻,悄悄叮嘱:“你去春晖堂找秋杏,把这个给她。托她留心,若是永安伯府拜访祖母,速来告知于我。”秋杏原曾受过她母亲的恩惠,毫不犹豫一口应下。
不出所料,没过几日,永安伯府的人果然来了,前脚刚迈进春晖堂,秋杏后脚便寻了个由头前来报信。
云昭昭让豆蔻拿上蜜饯果子,一同去了春晖堂。刚走到花厅门口,便听见苏夫人正绘声绘色讲着她与苏瑾年的事,苏樱雪则在一旁帮腔。
前世她死前一年,她决定和离开始,已经很少再见到苏家母女,突然再听到她俩的声音,阵阵刺骨的寒冷在血液里流淌。
云昭昭两只手紧紧握着,指甲嵌进手心,身体控制不住颤抖个不停。
前世那些破碎带着疼痛的画面,在她眼前一帧帧闪过。
阴沉飘雨的清晨,大雪纷飞的午后,霜冻成冰凌的黄昏。她站在长廊下,院中央,堂屋口,听着婆母与小姑子饮茶闲聊。
那些暗讽的话,那些侮辱,夹杂在她们刺耳的笑声里,像一把把冰冷的刀,刺向她,刀刀见骨。
昭昭,都过去了,别怕。
一滴泪落下,她闭上眼,心里不断重复这句话,缓解心底的惶恐和不安。
她深吸一口气,才缓步走进去,微笑跟祖母请安,又给二婶婶,黄夫人,苏夫人行了礼,还冲苏樱雪点了点头。
一袭月白色的长裙,海棠步摇与裙摆的海棠花相互呼应,随着她的走近,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小鹿般灵动的眼睛,清澈明亮,嘴角梨涡浅笑。她单单站在那里,整个屋子似乎都格外明亮了许多。
黄夫人心底暗自惊叹:京城明珠果然名不虚传,这容貌,这身段,仿若画中仙。
云昭昭走到祖母身旁,娇声说道:“祖母,前几日我病了,担心过了病气给祖母,便未曾来给祖母请安。今日已大好,便赶来看望祖母,没想到祖母这里有客人。”
苏夫人笑着接过话,一脸殷切:“无妨,无妨,昭昭,也都不是外人。”
云昭昭未看她一眼,拿过食盒:“这是苏荷做的蜜饯,是用庄子新送来的果子做的,酸甜可口,清香不腻,祖母尝尝。”
青芙接过食盒,云老太君拉过她的手,一脸慈爱:“昭昭有心了,你身子弱,要好生休养,莫要太过劳累。”
云昭昭笑了笑,声音清甜:“我不过是借花献佛,没费什么力气。倒是我病的这几日,让祖母操心了。”
望着眼前脸色红润,明艳动人的孙女,老太君心里松了一口气:“傻丫头,你是祖母的心头肉,只要你好好的,祖母就安心了。”
祖孙俩这一番温馨的互动,让黄夫人心里一惊,她本是受人所托来帮忙提亲,说是两心相悦,今日不过走个过场。可看眼前这情形,她反倒是不敢贸然开口。
二婶娘郑云舒不动声色瞥了眼苏夫人,心头有些不安,她赶忙接过话头:“母亲,我记得苏荷做的东西很是美味,见者有份,不如让大家都尝尝。”
老太君笑着应道:“那是自然。”说完便让青芙分给大家,众人品尝过后皆是赞不绝口,谁也不提方才的话题。
苏夫人心里急得不行,忙冲苏樱雪使眼色。苏樱雪走过去,亲昵地挽着云昭昭的胳膊:“云姐姐,方才我们还在说哥哥和你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又冲她眨眨眼,“今日母亲请了黄夫人,是来替哥哥提亲的。哥哥与你情投意合,若成良缘,我可太欢喜了,日后也能天天陪着姐姐。”
云昭昭静静望着她,嘴角浅笑。苏夫人佯装训斥道:“你这丫头,净胡说。就算情投意合,但婚姻大事,自是由大人来商量。”说完看了一眼黄夫人,示意她说话。
黄夫人心里纠结,却念着受人所托,又见云府明面上都未反驳,才笑着试探:“老太君,这苏公子温润如玉,是咱京城有名的谦谦君子,对六姑娘倾心许久。今日我受托来帮忙提亲,这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呀。”
云昭昭抽掉苏樱雪的手,语气疏离,面上带着笑道:“我和苏公子不过宴会上见过几面,所谓画画合奏,交流诗词,都是应主家邀请的助兴节目而已,哪来的情投意合呢?”
她这番话一出,黄夫人的脸色瞬间变了,苏家人的脸色更是难看。
苏樱雪一脸急切地反驳:“怎么可能?云姐姐,你明明就和我哥哥相谈甚欢,情投意合呀。”
云昭昭嘴角弯了弯,语气缓缓却坚定:“我和苏公子从未私下单独见过,宴会上的相交从未逾矩。恕我实在不知,哪来的相谈甚欢?更不要说情投意合了!”
苏樱雪一瞧她全盘否定,心里顿时慌了,虽不知哪里出了岔子,但看那张俏脸上无亲近之色,已猜出她并不想嫁给哥哥。
想起出门前哥哥的嘱托,她有些气急败坏:“你明明就待我哥哥与他人不同,我哥哥还送过你木雕,饰品,你还回送过哥哥过手镯,步摇,怎么能说没有情分呢。”
苏夫人脸色一沉,瘦削的脸神色有些凌厉:“云姑娘看不上我们苏府,情有可原,谁叫我们门楣低呢?本就是高攀,不愿大可明说。这般一口将与我儿的那些情分全盘否定,实在替我儿寒心。”
苏樱雪眼眶微红,一脸委屈巴巴:“云姐姐,我们也是要脸面的,如果不是你和哥哥情投意合,母亲又怎么会托黄夫人来提亲呢?”
云昭昭神色淡然,眼里带着寒意,她走到苏夫人面前,语气难得严肃:“苏夫人,我们云府与人相交,只看真心,不论来处,从不轻视任何好人。”
“苏府确实送过东西给我,但说是苏姑娘所赠,与我相交。“
“礼尚往来,这边也回赠了苏姑娘一些首饰、香料、布匹之类的东西。”
她手一指,“就像苏姑娘发髻间,这支蜻蜓轻嗅迎春花步摇,就是回赠,不过是闺阁女儿间的互赠情意罢了。”
苏樱雪有些后悔,不该戴这只步摇,但仍不死心地说:“还送了一些画和木雕物件,明眼人一看,就能猜到不是我送的。”越说心里越有底,语气更坚定:“京城里谁不知道我哥哥手巧,画画和雕刻很厉害。”
云昭昭心里泛起一阵阵恶寒,眼前她们胡搅蛮缠,一心想要赖上她的样子,与前世磋磨她的脸重叠。
她原以为是成亲后的流言蜚语,才让这对母女对她变了态度。此刻看来,这对母女嘴脸本就如此,成婚前的亲切不过是心有算计,掩饰得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