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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葬队一路吹打,染白了宋府上下所有人的脸色。
宋老太太演技极佳,浑身站立不稳,差点摔倒在地:“你们在干什么?”
为首的将领一脸悲痛,长跪不起:“宋老夫人,宋伯爷他......他战死沙场了。”
宋老太太一声悲鸣,怔怔地看着棺木,忽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老夫人!快,快叫大夫!”
整个宋府上下一片混乱,宾客们也关切不已,早有所知的一些官员也是面露沉痛,见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以为我是伤心过度,便劝道:
“夫人,节哀顺变。”
我冷声一笑:“节哀,倒还不必。”
在所有人惊疑的目光中,我一把掀开棺木,露出了里面已经看不出面目的一张脸来。
宋允之自然不会自己装死人,他早早找了个替死鬼,自己躲在背后逍遥快活。
我盯着那张面目全非的脸看了一会,叫人重新盖上棺木。
“夫君既然回家,那就由宋家人接手吧,”我对为首的将领道,“夫君死得其所,不负门楣,我会亲手,送夫君入土为安。”
将领红着眼:“听凭夫人吩咐。”
我点点头,高声对着满堂宾客道:“今日本是迎夫君回府,如今人已经回来,还请看在夫君为国朝百姓鞠躬尽瘁的份上,送他最后一程!”
“这是应该的。”众人都纷纷表态。
棺木被送进了大堂,进入原本开宴席的厅堂,下人们手脚麻利,将一碟碟吃食点心,茶酒瓜果全部撤下,又费心找了白布挂上,这才腾出个像样的地方来,作为灵堂。
老夫人还没醒,被丫鬟搀扶着躺在榻上,面如金纸,太医在为她施针。
我看了半晌,忽然道:“母亲,您知道余心月吗?您的外家余家小女儿,日前我好似在东街见到她匆匆赶往西街,不知嫁人了没?”
老夫人眼皮一跳,在太医眼皮子底下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说来夫君去世太突然,媳妇眼神恍惚,方才好像见到了夫君的身影......夫君先前总说喜欢余心月,如今他去了,做娘子的不能陪他一道走,只好另给他找个伴儿。”
老夫人悠悠转醒,眼神刺了过来,面上却还是带着悲伤:“意安,你说什么?”
她带着意料之外的惊惶,爬了起来堵住我的话头,“今日是你夫君的送葬之日,旁的先放一放再说,可不能让你夫君走得不安心!”
她做足了伤心模样之后,一把攥住了我的手。
“意安,是我宋府对不起你,允之也不在了,若是你守不住,今日你就回沈家,不管是再嫁还是自梳,宋家都养你到老!”
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转到我的身上,或戏谑或不虞,八成以为我和可怜的丧子老婆婆说了些什么。
宋老夫人这招上辈子就曾经用过。
她不仅用言语将我架在半空,还借着大义,将我所有的嫁妆充入侯府,暗暗送给宋允之!
说得好听宋家养我,在我嫁进门之前,宋家一穷二白,宅邸两间,就连大堂顶上的碧玉云瓦,都是我为了宋家的脸面用自己的嫁妆添补的!
我反手握住宋老夫人的手:“母亲说得哪里话,莫说夫君捐躯而死,就是他安然回来之后,病死,毒死,不得好死,意安也会对夫君不离不弃!”
在宋老太太僵硬的脸色里,我用帕子揩了揩眼角,伤心道:“夫君在的时候,我们曾许诺同生共死,只恨我现在还要照顾年幼的女儿,不能随他而去......”
宋老太太总觉得我在诅咒宋允之,但她没有证据。
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把戏唱下去:“意安,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如今你我只剩下婆媳二人,也就不分什么大小了,为了宋家,我愿意将嫁妆全部并入公中,将来养育......”
“母亲,您先别急。”我打断了她的慷慨陈词。
就老夫人那点子嫁妆,全充公也没有半两肉,她的会这么说不过是想让我情义上过不去,逼我献出嫁妆。
可是,棺木已经进门了。
还有一场大戏。
“母亲,夫君等不了太久,让意安扶您去送夫君最后一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