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桃似花凌栖在《重生后我当绿茶杀疯了》会让你重新认识古代言情类型的小说,主角为沈青姝霍泊予沈如鸢小说描述的是:上辈子,我也是很晚很晚才知晓的。毕竟那时,我与陆逐光相互避而不见,磋磨了太多时光。直到晚年,……
第一章
皇帝要给大将军和嫡姐赐婚。
然而嫡姐却不愿意。
谁都知道,大将军霍泊予有个宠爱入骨的妾室,还早就和妾室有了长子。
没有哪家的贵女愿意嫁过去受委屈。
但皇命难违。
于是嫡姐高高在上地冲我讥笑道:“你一个低贱的庶女,能嫁入这样的高门,多亏有我这样心善的姐姐,还不谢我?”
被强逼上花轿。
我毫不反抗,甚至,兴奋异常。
因为重来一世,我又能把他们,全都送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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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姐姐。”
被逼下跪后,肩上突然被人猛地一脚踩上来。
我的头重重磕在地上,瞬间青紫成一大片。
嫡姐沈如鸢和她那一众丫鬟,立即嘲笑出声。
她悠悠然走过来,直接用脚尖,抬起了我的下巴。
那从高处垂下来的眼神,轻蔑而不屑。
她嗤笑道:“虽说自小长在乡下,但礼数倒还算周全。”
“听说霍泊予那位爱妾泼辣狠厉,向来眼里容不得沙子,但你若像现在一样,朝她下跪,给她行这样一份大礼,说不准,她也能容你呢,哈哈哈哈……”
我仰头盯了她一会。
忽然露出一个微笑,恭顺道:“多谢姐姐教导。”
笑声戛然而止。
沈如鸢神情古怪地打量我片刻,随后抬腿把我一脚踹倒。
她嫌恶道:“真是个贱骨头!”
她不愿再浪费时间,对一旁的侍女嬷嬷吩咐道:“赶紧送她去梳妆,可别误了吉时。”
整个院子顿时又忙碌起来。
但沈如鸢并没有离开。
她怕我逃跑,干脆坐下来亲自盯着我。
等我被按在梳妆台前换上婚服,画好妆容,沈如鸢忽然起身朝我走了过来。
她站在我背后,微微弯下身。
我们在镜中相对视。
尖锐的指甲轻轻划过我额头上那即便敷粉都掩盖不住的青紫伤痕。
她扯了扯嘴角,眼神有些恶毒道:“真是我见犹怜啊。”
“妹妹今日敢搭话,怕不是觉得嫁给霍泊予后,能借着自己的姿容,求得他几分怜惜?”
她随手拿起桌上一根银簪子,尖端朝内,贴近我的脸颊缓缓游走。
“若是这张脸毁了,不知妹妹,可还有这份底气?”
我刚重生回来,一时没适应。
听到沈如鸢这样威胁。
我想了想,立即低下头去,做出一副瑟瑟发抖的样子,“姐、姐姐…”
沈如鸢哼了一声,丢掉簪子。
她嫌弃又得意道:“蠢货,我这是在帮你!你顶着这样一张脸进门,那妾室怎能容你?瞧瞧你这胆小如鼠的样子,不成大用……”
她摆了摆手,那几个嬷嬷便粗暴地将我拽了起来。
在大红盖头落下来的前一刻,我瞥见了躲在窗外的一个哭红眼眶的小少年。
我冲他笑了下,轻轻摇头。
而后,视线便被红盖头尽数遮掩。
在那场宫中宴会上。
皇帝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很明显是要丞相嫡女,沈如鸢嫁入霍家。
现在嫡女毁婚,以一个名不经传的庶女嫁过去,显然是欺君之罪。
但沈家早就为沈如鸢找好了脱身的借口。
谁让霍泊予那个妾室实在张扬任性呢。
不过和霍泊予回来一年光景,便得罪了全京大小的世家贵女,泼辣无状之名远扬。
沈如鸢曾被她冲撞过。
得知皇帝赐婚,婚礼前一夜竟惊惧得“昏迷不醒”了。
丞相夫妇疼惜女儿,一时糊涂,才想到了以庶女替嫁的荒唐行径。
如果这个理由还不能让皇帝消气。
那么功高劳苦的丞相手中,还有一块先帝御赐的免死金牌。
不管怎样,沈如鸢都不会有事。
她深知这一点,便有恃无恐。
在我出门前,还恶意满满地威胁,想让我自寻死路:“你去争宠,沈家养你这么久,也该是你做出回报的时候了。”
“区区一个妾室算什么,你嫁过去了,可就成了嫡母啊……这不是你母亲这辈子,都想求来的吗?”
她凑近我耳畔,笑意瘆人。
“可别耍花样,你母亲和弟弟,我都替你,好好照料着呢。”
她从小便和我不对付。
因为我、弟弟和母亲一家子,都是父亲所谓的“外室”。
尽管是父亲先编造身份哄骗了母亲。
尽管他的身份暴露后,母亲并不愿意和他回京。
但沈如鸢,和她那个难以再生育的嫡母,还是把怨恨撒在了我们身上。
而对那个隐去身影的罪魁祸首,却只字不敢责怪。
上辈子,我曾觉得她们也是身陷囫囵的可怜人。
便想着勉强放过。
但等沈家倒台,那一桩桩一件件血腥事查过去。
我才发现,她们的手掌上,也早就沾满猩红。
可怜人已成伥鬼。
而沈家上下,全都不无辜。
重来一世,我在轿中吃着偷藏的点心。
对沈家所有人的下场,都已在脑中一一安排妥当。
花轿停在了将军府大门口。
周围锣鼓喧天,宾客道贺声连连。
就在我被喜婆搀扶着,准备跨火盆之际。
一道鞭声破风而来。
哐当一声巨响,火盆翻滚,众人惊呼。
全场寂静片刻。
这时,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子声音才缓缓响起:“飞韵,不得胡闹!”
是霍大将军,霍泊予。
接着,便听到一女子的委屈声:“夫君,我只是想给新娘子添点热闹,并非故意打翻火盆的。”
霍泊予叹了口气,似是无奈,“别添乱,回屋去。”
众目睽睽之下,新婚娘子面前。
他仍是舍不得责罚他的心上人。
看似阻止训斥,实则满是宠溺纵容,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这位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冷血战神,是如何对房中人化骨柔情的。
上辈子,我领教得十分透彻。
我听到霍泊予走上前来,略有些敷衍地扶住了我的手。
解释说:“飞韵被我宠坏了,你莫要怪罪。”
他甚至说的都不是“你别介意”。
而是“你莫怪罪”。
他的爱妾欺辱了旁人,就连旁人心里有怨,他都不允许。
我内心冷笑一声。
随后平静道:“将军还是莫误了吉时,让老夫人久等。”
之后的婚礼进行的很顺利。
甚至连那个褚飞韵都没再作妖。
毕竟是皇帝赐婚。
众人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内里波涛汹涌,目光交错不断。
霍老夫人身体不大好,沉声叮嘱了几句便回屋了。
我也被送入婚房等候。
等到屋内下人都退出去,我直接掀开了红盖头。
径直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解渴,便开始吃东西果腹。
回想上一世替嫁。
我措不及防,毫无准备,就被硬塞上了花轿。
等在洞房里的时候,不是没有过忐忑害怕的。
但我一直苦等到深夜。
那霍泊予才不情不愿地进了屋。
他极其不耐地掀了我的盖头,冷声警告我安分守己,不要有不该有的妄念。
就被褚飞韵院里的人给叫走了。
新婚之夜,毫不顾忌地让我独守空房。
他或许也有一丝丝的愧疚。
所以第二日一早,霍泊予就出现在院外,等着陪我一起去向老夫人请安敬茶。
但天光明亮,他酒意又散尽,于是立即发现了我的身份,瞬间勃然大怒。
之后霍家和沈家直接闹进了宫里。
我夹在中间,备受冷眼煎熬。
最后皇帝听了沈家的陈诉,两家各罚一二,事情便就此定了。
只有我。
成了沈家的牺牲品,霍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我几乎是脱了一层皮,才堪堪从这种地狱般折磨人的境地中逃脱出去。
杯中清茶倒影出我眸中的怒火与狠厉。
随后被我一饮而尽。
如果不是这突如其来的祸端打乱了我的布局。
我何至于蹉跎半生,耗尽心血,才大仇得报。
好在上天对我不薄。
很多事情,我都还来得及挽回。
吃饱喝足,我静静在房间里等候。
终于。
门外稳健的脚步声响起,霍泊予推开了房门。
等他关上门走入内。
我才起身。
霍泊予看见我,微微一愣,随即便蹙起眉宇,“你……”
我打断了他,朝他行了个礼。
不卑不亢道:“沈家次女沈青姝,见过将军。”
霍泊予身上传来淡淡的酒气。
但他并未喝醉。
很快,他眼里的错愕,便转变为惊怒,“…次女?沈家好大的胆子!竟敢行如此下作的替嫁行径,是瞧不起我霍家?!”
他重重一掌,那桌子瞬间出现一道裂痕。
眼看他暴怒,转身就要走。
我立即道:“将军留步!可听陆逐光陆大人一言?”
霍泊予根本不屑听我辩解,大步走到门口,手已经碰到了大门,却陡然停下。
他慢慢转过身来。
目光如炬,脸色冷凝,气势瞬息间有了极强的针对与压迫性。
他深深地盯着我,似要将我一眼洞穿,“你与陆逐光,是何关系?”
我装作看不到他眼里的怀疑,平静地对他说:“想来将军此前,从未听过我的名字,替嫡姐嫁入将军府,我亦是无可奈何。”
“我知将军乍然受骗,心中定然愤愤不平,或可利用我,闹到皇上面前,打压沈家,谋取好处,而我只求一隅安身之地,无意插足将军与挚爱之间的感情,还望将军成全。”
霍泊予虽不耐,但好歹是听完,也听进去了我的话。
他追问道:“你还没说,你和陆逐光究竟是何关系?”
我这才垂眸回答他:“我与陆大人,自幼一同在乡下长大,我曾救过他的性命,直到父亲将我带回京中,此后便没再见过。”
我将头埋低,语气更加恳切:“陆大人为人正直,定然记得这份恩情,求将军看在陆大人的面子上,原谅我今日欺瞒将军之举。”
霍泊予开始在房中踱步,锐利的打量视线时不时扫过来。
陆逐光曾救过霍泊予一次。
但这件事,鲜少有人知道。
上辈子,我也是很晚很晚才知晓的。
毕竟那时,我与陆逐光相互避而不见,磋磨了太多时光。
直到晚年,才终于彼此敞开心扉。
对他,我始终心里有愧。
良久,霍泊予在我面前站定,他沉声道:“此事,我会去查,你先歇息吧。”
霍泊予果然不会轻易信我。
但他心里,总算开始有了掂量。
也不再用那种高高在上俯视蝼蚁草芥的眼神,看着我。
翌日一早,霍泊予便进了宫。
他叮嘱我,在他回来之前,不要踏出房门。
于是我乐得清闲,连老夫人那边派人来质问我为何不去请安,也找借口搪塞了。
现在我待在这将军府,犹如被困在暗无天日的沼泽里。
但霍泊予,他会为我带来一线生机。
我只需要耐心等待。
等那生机出现,便可以奋力而起,彻底撕开这重重阴霾。
他没让我失望。
傍晚霍泊予便回来了,还带回来一屋子的赏赐。
黄金珠宝熠熠夺目,褚飞韵喜不自胜,连老夫人也微笑着不断感念皇帝厚爱。
只有我站在最边缘处,看着霍泊予用隐忍委屈换来的一地财富,心中大抵猜到了他的意图。
他要用这些财宝,换作漠北军的储备粮和冬衣。
以防今年冬季外邦人来犯,朝廷补给不足,将士们死伤无数。
虽然我对他无甚好感。
但我不得不承认,他无愧于民,无愧于军,无愧于大将军这一称号。
褚飞韵迫不及待挑了几件华丽的首饰戴上,问霍泊予好不好看。
霍泊予微微一笑,宠溺又无奈地点了点头。
老夫人见状,敛了笑意,不悦道:“当家主母还在此,怎容得你个妾室逾矩?!”
老夫人虽然也不喜欢我,但她厌恶褚飞韵已久。
褚飞韵脸色一变,狠狠瞪了我一眼。
随后便甩下首饰,站到霍泊予身后去了。
霍泊予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随后目光看向我,道:“沈青姝,来见过母亲。”
终于到我登场了。
我大方冲老夫人行了个挑不出错的礼,随后就听她惊愕疑惑道:“…沈青姝?沈家嫁过来的女儿,不是叫做……沈如鸢吗?”
我没吭声。
霍泊予走到我身旁,平静地把沈家替嫁,今日朝堂对峙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末了,他道:“既然我与沈青姝三拜之礼已成,日后便是夫妻一体,与那沈如鸢,再无干系。”
老夫人哪里能接受得了,竟破口大骂沈家势利狠毒,连带着我,也百般看不顺眼。
她气急了,恨不得立刻将我扫地出门。
甚至抬起那根粗重的沉香木拐便要来打我。
令所有人都料想不到的是。
霍泊予替我拦了下来。
满堂皆静。
而霍泊予神色自若。
他开口劝慰道:“娘,此事青姝无辜,听闻那沈如鸢虽为嫡女,但骄奢淫逸,品性不佳,若当真是她嫁过来,只怕霍家再无宁日。”
说完,他瞥了我一眼。
我了然,立刻上前,亲自为老夫人斟茶,恭顺递上:“娘,青姝有罪,愿自抄佛经三百篇,只求娘不要气坏了身体。”
老夫人信佛,闻言,她的表情勉强顺了些。
但她冷哼一声,并未接过我手中的茶。
我也不急,侧头示意我的陪嫁丫鬟去将我箱子里那尊玉观音拿过来。
我放下茶杯,慢慢跪在老夫人面前,向她展示那尊惟妙惟肖的观音菩萨像。
低眉敛目道:“青姝自知身份低微,身无长物,只好日日虔心礼佛,以求修得品行,此玉观音,是青姝一刀一画,亲手纂刻,历时三年方成。”
“因尚在闺阁时就听闻霍家老夫人一心向佛,慈眉善目,青姝心向往之,本想将这尊亲手雕刻的玉观音送与老夫人,奈何先前没有机会,如今终于能见得老夫人真颜,愿献上此物,以护老夫人福寿安康,绵延百年。”
这本该是送给我娘亲的。
只可惜,她两世都没能收到。
老夫人盯着我手里的玉观音,神情很是松动,但仍皱眉怀疑:“玉雕何其艰难,你一弱小女子,如何雕得这样好的菩萨像?这真是你雕的?”
我流露出羞惭窘迫的神情,但纠结片刻,还是将我满是伤疤的手掌伸出。
老夫人惊讶地看着我手上一道一道的细密伤痕,忍不住伸出手抚摸。
随后,她眼里,总算流露出满意和心疼,“原来都是佛缘,好孩子,你有心了。”
我被她亲手搀扶了起来。
一场干戈顿时化作玉帛。
我离开时,不经意间与霍泊予对视。
他目光深邃地看着我,眼里的赞许毫不掩饰。
我知道他。
一直以来他都夹在心上人与亲生母亲之间,分外烦恼忧愁。
他希望他的母亲能接受他心爱的女子。
但很显然。
深受礼乐规矩束缚的母亲,并不能接受一个来历不明且身份卑微又不知礼数的女人,成为他的妻子。
褚飞韵能嫁入霍家为妾,已经是霍泊予能为她争取到的最大的利益,再多半点都不行了。
他的母亲甚至因此责怪他至今。
而我是第一个,替他讨了他母亲欢心的女人。
我都知道,但我并不在乎。
今日我大可以不好好表现,来日我也有别的法子来回报欺辱折磨于我的霍家众人。
但这样,就会又一次让这个处在风暴中心的男人,冷淡地壁上坐观。
明明我在霍家所遭遇的责难,几乎都来自于他厌恶的态度与放任不管。
我何其无辜啊。
甚至上辈子,我还兢兢业业,为他操劳府上一切琐事,既要应付老夫人的威逼又要回避他和褚飞韵的爱情。
最后我实在难以忍受。
跪在地上,恳求他放我走。
可他只居高临下冷漠一句:“你活该如此。”
活该。
那么这辈子霍泊予要被我玩弄于鼓掌之间,再狠狠抛弃践踏真心。
也是活该。
老夫人留下了那尊玉观音和霍泊予。
其余人都先离开。
我走到外头时,忽然被人从身后一撞。
褚飞韵越过我去,挡在我面前,眼神厌恨。
她又抽出了腰间的鞭子,冷笑道:“你别以为讨好了娘,便在这个家里立稳了脚跟。”
“一个自小养在乡野的低贱庶女,也比我高贵不到哪里去,信不信只要我同夫君去说,他就会立即贬了你为妾?”
我盯了她一会,随后,缓缓抽出帕子。
看似擦拭口脂,实则略有点嫌弃地掩了掩口鼻。
说出口的话,也是轻柔无比:“早便听得妹妹威名,只是妹妹,礼数可以学,汗味儿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如同那些粗手粗脚的糙汉子一般?”
褚飞韵愣了下,下意识往自己身上嗅了嗅。
但随即,她就反应过来,脸色涨红,恼怒地甩出鞭子:“你敢羞辱我?!”
我抬手去挡,状似想躲开,实则只是原地踉跄了一下。
那鞭子便结结实实抽打在了我身上。
我立即柔弱无骨地倒在了地上,眼里冒出泪花,欲言又止:“你…”
褚飞韵也没想到我竟然不躲,皱眉盯着我。
“飞韵!你做什么?!”
门口动静稍大,屋内的霍泊予轻易就发觉了。
但他或许也没想到,褚飞韵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我动手,甚至老夫人和他就在附近。
他略有责怪地看了褚飞韵一眼,随后便将我从地上扶起来。
我擦着眼泪,身形不稳,往他怀里偏了偏,霍泊予下意识搂住了我。
等他反应过来想推开我之前,我已经先挣开他,背过了身去。
他略有些怔愕地看着我。
老夫人杵着拐杖,在嬷嬷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她站在台阶之上,满脸怒气地扫视众人,随后叫我:“青姝,到娘这边来。”
我慌忙擦了擦眼泪,捂着被打的手臂,朝她走去。
周围除了霍泊予并无外男。
是以她直接掀起了我的衣袖。
于是一道醒目的,盘踞我大半条手臂的鞭笞痕迹便展现在众人眼前。
我自小在母亲身边也算娇养,回了沈府后虽受折磨但到底没做什么粗活。
所以我的皮肤白皙柔嫩,更衬得那伤势猩红似血。
霍泊予看了一眼便立即移开视线,表情隐隐有些愧疚。
老夫人将拐杖在地上重重击打三下,随后厉声问霍泊予:“众目睽睽之下,你的妾室竟敢公然殴打主母,泊予,你来说!应当如何!”
褚飞韵见大事不妙,立即慌了。
她指着我急切道:“是她!是她先辱骂我的!!”
而我闻言,不做解释,只是眼泪无声流得更凶,额头低垂。
一副不堪其辱的凄美之态。
是非对错,一眼明晰。
老夫人握着我的手安抚地拍了拍。
对那褚飞韵,却是厌恶至极,恨不得啖其肉,“栽赃诬陷、满口狡辩、毫无悔意、无礼无状,罪加一等!!”
褚飞韵也红了眼眶,却是一脸不服。
霍泊予闭了闭眼,终于狠声道:“来人,将韵姨娘关入佛堂,问罪三日,戒鞭三十,不准医治,直到她认错为止!”
褚飞韵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脸色瞬间苍白。
我故作惊讶,小声向老夫人求情。
然而老夫人却是摸了摸我的头发,眼里满意更甚,“你这孩子倒是心善,沈家总算教出了一个好女儿。”
心善?
我笑了笑。
我也这样觉得。
从那日霍泊予对我的维护来看。
他应该已经见过陆逐光了。
陆逐光这会一定是诧异又忐忑。
我竟然这么早就注意到了他!
毕竟上辈子,我足足拖到被霍家休弃,才得知,原来他早就来了京城。
还曾在暗中,帮助过我许多次。
正好褚飞韵如今被关禁闭,暂时没空来找我的麻烦。
我得找个机会出趟将军府,去和陆逐光碰面。
不过我没想到。
霍泊予只在佛堂外守了褚飞韵一夜。
第二天晚上,就来到了我的房间。
我表情平淡地向他行礼,内心却猛地警惕起来。
他坐在美人榻上,与我相对无言,却又不肯离开。
难不成……是想在我这里留宿?
呵,贱男人。
在他沉默再三,终于忍不住要开口的时候。
我立刻请罪道:“那日之事,也是我的不对。我无意与飞韵姑娘争宠,却叫她一时误会了,还害得她遭受责罚。”
“请将军放心,日后我必定更加谨言慎行。”
霍泊予的话被堵了回去,待听完,表情似有些郁闷。
随后他沉声道:“飞韵性子太刚烈,磨一磨也好,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你的伤…可好些了?”
我淡淡道:“好多了,多谢将军关心。”
想了想,我又伸出双手,平摊向上,冷静道:“将军或许是对那日情景仍有疑惑,想再来确认一番?”
“我手上的伤痕都是真的,将军可任意查探,讨了老夫人欢心也实在是误打误撞,并非我早有图谋,将军,我只求一条活路。”
这些,霍泊予当然都清楚。
他那天从皇宫回来之前,想必就已经把我的身世给查了个透彻。
如果我背景不干净,他绝对不会留下我这个祸患。
我接二连三的大煞风景,他终于坐不下去了。
他起身道:“我相信你。”
临出门前,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留下一句。
“我只是觉得,你和这京城所有的世家贵女,都不一样。”
等门关上。
我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之后,我跟随老夫人礼佛多日,终于找到机会出门了。
外面的大街上熙熙攘攘,小贩沿街叫卖,孩童追逐打闹。
与死气沉沉的将军府相比,热闹恍如隔世。
我坐在简便的马车上,正准备找个茶楼歇脚,传送消息。
突然,一行纵马佩刀的官兵出现,惊哗众人。
“东厂办案!闲人统统闪开!!”
东厂。
我正欲放下帘子的手一顿,心尖剧颤。
凝滞间,一个高俊英挺的身影措不及防出现在视野当中。
他极度敏锐。
在人群中飞快一扫,便直直地对上了我的目光。
然而。
他只看了我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态度冷淡,恍若陌生人一般。
以陆逐光为首,东厂一行人很快就走了。
身旁的丫鬟催着我回府。
我出神片刻,不经意间说,还有东西忘了买。
刚把丫鬟支走。
就有个提着花篮的小孩跑了过来,“漂亮姐姐,要买束花吗?今天的花格外鲜艳呢。”
我下了马车,装作挑选她篮子里的花,趁机挡住了马夫的视线。
那小孩便凑近道:“陆大人说,姑娘若有烦心事,尽可告知。”
我从荷包里掏出银钱,并将早已准备好的纸条混入其中,不留痕迹地递给她。
“就要这支芍药吧。”
小孩收了钱,又从篮子里抽出一支牡丹递给我,而后笑着跑开了。
我盯着这牡丹瞧了一会。
有些无奈,但最后还是忍不住勾唇笑了笑。
我给了他一张毒药方子,让他帮我谋害性命。
而他却送我一支人间富贵花,祈佑我过得高贵潇洒。
幼时就常揣着这样一份小心翼翼的感情,长大了,也还是如此。
他这人,倒是从未变过。
那份毒药,是给嫡母沈氏的。
若我没记错,再过几天,沈家上下就会迎来一件大喜事——
嫡母沈氏调养身体多年,终于再度怀孕了。
且她这次,将会生下一个男孩。
一个比沈如鸢更加金贵的嫡子。
这也意味着,她不再需要养着一个庶子,也就是我弟弟沈云枕来傍身了。
反而我的弟弟,以及父亲偷偷藏在外头的那些个庶子庶女,都有可能成为她孩子的威胁。
前世她对我弟弟,尤其狠心。
先是下人看管不利,“不小心”让我弟弟从树上摔下来,从而摔断了腿。
又找人挑衅斗殴,打断了我弟弟一条手臂。
最后因为拖延救治,导致我弟弟年纪轻轻,就彻底成了个废人。
我怎么能不恨呢?
自来京城后,我就一直教导他要韬光养晦,要藏拙,不要出风头。
他都乖乖听我的。
可饶是他这么乖了,沈氏还是不放心,还要这样毁他。
既然如此。
那她腹中那个孩子,干脆不要来到这世上好了。
我回到将军府静候消息。
没过几天,府上忽然有下人凑过来低声告诉我。
沈家有喜事,嫡母沈氏,果然被诊出有孕了。
我并不意外,只是有点诧异地盯着这个侍女。
她说她叫柳绿。
没想到,陆逐光的手,竟然连将军府也能伸进来。
这样更好。
事情正在按照我的预料发展。
那褚飞韵早就被放出来了。
但她应该是吃了教训,没有再明晃晃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来找茬。
只不过,她开始抱着她四岁大的儿子,到处逛。
那孩子野性大,又被大人教唆过。
一见了我,就朝我吐唾沫,丢石子,骂我狐媚子。
我平静地看着他。
转头就往自己手背上砸了一下。
等遇到霍泊予的时候,又不经意间把青肿了一片的手背露出来。
霍泊予果然问了句:“手怎么回事?”
我愣了下,笑说:“不妨事,半大孩子总是调皮的,只是不知道,小公子如今在读什么书了?”
“说起来,我弟弟三岁启蒙,四岁便能背书习字,五岁时,也能作出篇小诗了,想必小公子在京中学堂,功课更甚吧?”
霍泊予的表情有些勉强,并未回答。
只是听说,当天他扭头就去了褚飞韵的院子。
将他那圆润得像球似的小儿子提起来,揍了一顿。
第二天,就请了数位教书的夫子。
小孩淹没在成堆的课业中,哭得眼泪都流干了。
但我也没有那么轻松。
老夫人礼佛之余,便会催着我赶快为霍家开枝散叶,为她添几个乖孙。
一听说霍泊予多日都宿在褚飞韵那,更是对我没了好脸色。
她让我在佛前跪了三个时辰。
那张苍老褶皱的脸上,长着一双阴翳沉沉的眼睛。
面无表情直勾勾地盯着人时,尤其瘆人。
她摆弄着手上的佛珠,冷声道:“留不住男人,生不出子嗣,饶是再如何向佛修行,依旧是戴罪之身。”
“青姝,我器重你,你也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
我面上流露出惶恐愧疚之色,垂首道:“是,娘。”
等她离开以后。
我便神态自若地从地上站起来,捶了捶腿脚。
如果是上一世,面对她,我还真有可能会心里发怵。
但现在。
我知道,她只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将死之人罢了。
等我回到我的院子里,已经是夜沉如水。
有人轻声呼唤我。
我转过身去,看见柳绿牵着我弟弟沈云枕,自黑暗中走了出来。
院子里其余人都被她遣散了。
沈云枕抽噎着,朝我扑过来,“姐姐!”
我抱住他,摸了摸他的脑袋。
他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又仿佛是遭遇了什么伤心事,呜咽个不停。
最后,才抓着我的手腕,哽咽说:“姐…娘亲、娘亲她……她死了……”
我沉默无言地看着他。
这件事,我也早就知道了,就在上辈子的今天,他来找我的时候。
沈氏有孕,冷落他,把他赶去了偏院。
他就恳求嫡母,让他见见自己的娘亲。
自我们被接入沈府起,母亲就被迫搬去了偏院,和我们分开住。
沈氏以母亲为要挟,逼我们听她的话。
一年只有偶尔几次,才放我们见上一面。
而我们最后一次见到母亲,是在两年前。
沈氏有孕,喜不自胜,被弟弟纠缠得烦了,就干脆告诉他。
我们的母亲,其实早就死了。
仅仅是因为她已经有了两个孩子,沈氏不想她再承宠受孕。
便派人将她,投井淹死。
我抬头看向辽阔无际的天幕。
那天上一轮圆圆的月亮,就好像井里的月亮。
噗通一声,乌云遮掩,水波荡漾。
我安抚弟弟,轻声对他说:“娘亲不能一辈子保护照顾我们,所以,我们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他止住了哭泣,用力擦了擦通红的眼睛,然后握紧了我的手。
像个小大人一样,郑重说:“…姐姐,以后,我一定保护好你。”
我笑了下,随手擦去脸颊上的水渍。
忽然想到了什么,我问他:“阿枕,你想去参军吗?”
今年秋,敌人会犯我边界,霍泊予将领兵回北漠。
而军中出了奸细,作战计划泄露。
他将会在这一场战役中重伤,命悬一线。
是褚飞韵替他挡了致命一箭。
那些传说褚飞韵是敌国奸细的流言,也就此停歇。
上辈子,我被留在了将军府里,受尽老夫人磋磨。
而这一次,我准备和他们俩一起去。
很快到了入秋,果真战事四起。
我去求了老夫人。
以亲近霍泊予和必定怀上子嗣的承诺,让她松了口。
霍泊予听说这件事,完全是不赞同的。
他皱眉道:“你可知北漠苦寒,危机四伏,飞韵会武,足以自保,而你身娇体弱,过去了也只会为我添麻烦。”
我叹了口气,说:“将军放心,青姝亦有自保的法子。”
“实在是娘她……我留在府中,只怕徒惹娘烦忧,还请将军怜惜。”
老夫人催生的架势,实在太大。
霍泊予也曾被她逼得不得不在我房中留宿几次。
只不过,每次我们都是分床睡。
他的意志不是没有过松动的时候。
毕竟,我是他明媒正娶回来的媳妇,他对我,也早已没有了最初的厌恶和轻蔑。
但每次,我都会**褚飞韵来争宠。
闹得他不得不继续为他的心上人,守身如玉。
最后,霍泊予还是同意了,让我跟随他一起去北漠。
在褚飞韵找上门来挑事前。
我就找好借口,离开了将军府。
茶楼的雅间已经备了上好的茶水和点心。
而我要见的那个人。
他踯躅于屏风后,不肯出来相见,只影影绰绰留下个模糊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