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碑超高的古代言情小说《皇后养娃日常》,苏长溪季晏之是剧情发展离不开的关键角色,无错版剧情描述:如今十余年过去,后宫波澜重起。瑜贵妃唯一的儿子,三皇子季霖之,循着生母的旧事,已然隐约觉察到了不对劲。我不能再放任阿……
第5章
朝絮(一)
子夜,清安殿。
二十六支长明不歇的蜡烛行将燃到尽头。
我手持一碗黑黑苦苦的中药,面无表情地端至四皇子季沉之唇畔,道:“殿下,该喝药了。”
季沉之瞳孔一震。
眼前的药正浮起一层岚雾——
黑乎乎热腾腾,一瞧便苦得倒胃。
他当即摆了摆手:“撤下去。”
“这可不行,”我斜斜地瞅他一眼,道,“殿下,这里头添了人参、黄芪、茯苓、柏子仁、酸枣仁、远志,当归,全是提神醒脑的好药材,文火炖了三个时辰慢熬出来的,如今药效正佳,您还是喝了吧——”
我十分贴心地补充:“好熬大夜。”
季沉之:“……”
现如今的后宫中,人人都晓得,沈淑妃所出的四皇子季沉之醉心读书,每每三更睡、四更起,是后宫中当之无愧的卷王。
可却没人晓得。
被迫熬大夜的四殿下已经快要心悸受惊,猝死书房了!
面前的药汤微漾热气,正被安安稳稳地端在我这位沈淑妃的心腹宫女手中。
季沉之长叹一口气。
实在是天要亡他!
——
我叫朝絮,是个卷王。
自然了——
卷自己有害身体健康,所以,我只卷别人。
现如今在后宫中连个囫囵觉都睡不上的四皇子季沉之,便是我竭诚服务的对象。
我是在十岁那年,被四皇子的生母,当时在宫中素有贤名的淑嫔娘娘亲自指派到四皇子身边伺候的。
而在那之前,我是京中一户七品小官家的独女。
现下再忆起来,我已然不太记得做官家**是何等滋味了。
我只还记得,我父亲官阶虽不甚高,性子却极是温良。
他同我母亲十分恩爱,因而我幼年在京中的时日,过得还算康宁。
只可惜,朝堂上的风雨一贯爱泼洒在似我们家这般无权无势的倒霉鬼头顶。
我七岁那年,父亲在党争中站错了队。
陛下当庭震怒,朝氏满门五十六口,男丁俱被流放,女眷则充为官奴。
不过几日的功夫,我便从官眷宅邸出,被罚入掖庭,成了一名最末等的洒扫宫女。
深宫里的日子一贯是难挨的,更遑论我这样的犯官家眷。
在掖庭的数个寒冬里,我的十指以惊人的速度生满了冻疮。
无数粗重的活计一桩桩做完,手腕便总是会疼得连筷子都握不住。
再后来,我的膝盖因常年跪叩,落下了每至阴雨日便隐痛的病根。
好在爹娘曾经教我识得的那几个字总归是一项不错的本钱。
我九岁那年,四皇子的生母淑嫔娘娘为儿子择选伴读,我因儿时读过几本正经书,颇识得几个字,有幸被选在其列。
我记得那是个深秋,似火的枫叶泼泼洒洒地红了淑宁宫一院墙,十来位引我们去拜见淑嫔娘娘的内侍太监俱垂首低眉,一言不发,看起来规矩懂事极了。
和我一同来的好些宫女姐姐却抱了一步登天的心思,精心装扮,衣香鬓影。
只可惜,久浸深宫的淑嫔娘娘完全不吃这一套。
只一打眼,她便面色不悦地指了一个衣着格外精心,容貌格外出挑的宫女,道:“妖妖调调,成什么样子——罚她去永巷刷恭桶。”
我:“……”
淑嫔娘娘这一手震得数个跃跃欲试的宫女当即白了面色。
我亦不例外。
于是,待到内侍总管将我带到淑嫔娘娘面前,替淑嫔娘娘问我都读过什么书时,我便下意识瑟缩了一下,颇有些结巴道:
“秉……秉娘娘,奴婢读书少,只略识得几个字。”
话音才尽,我便欲俯身磕头。
然而低眉的瞬间,满殿的富丽堂皇到底还是晃了一下我的眼,动摇了一番我的攀附之心。
我缄默,良久,终于将心一横,壮着胆子补充:“不过奴婢早先在掖庭服役,因常替姑姑们值夜,故而觉少,夜半随侍殿下读书绝不成问题。”
话音一落,一旁的才满十岁的季沉之当即睁圆了眼。
他摩拳擦掌地瞪我,神情之愤恨,仿佛恨不能立时将我这个一开口,便要撺掇他母妃迫他夜半苦读的刁奴也一并罚去永巷刷恭桶。
可下一瞬,端坐在上首的淑嫔娘娘却忽然笑了。
她就这么含着一抹既温柔又可亲的笑意,招手命我过去,而后握住了我的手。
她道:“好孩子——就是你了!”
一旁的季沉之:“……”
我随侍四皇子季沉之的第一年,季沉之正跟着太傅们学《中庸》。
书文佶屈聱牙,已岁至花甲的老太傅一张口便要讲上两三个时辰,直讲得底下的皇子公主们个顶个儿地昏昏欲睡。
季沉之彼时年岁尚小,一听这老掉牙的圣贤道理便头昏脑胀。
他身旁伺候的郑公公是打小便伺候他的老人,一贯晓得他这位小主子的脾气秉性,常替他打掩护。
只我贯会拆他的台。
季沉之拿书本掩着脸打瞌睡,我便故意在附身替他研墨时“不小心”将那书当场碰倒,而后在太傅怒不可遏地举着戒尺要罚他时默默退开一丈远。
季沉之偷偷在功课上画王八,隔天那份乱七八糟的功课就会原封不动地出现在沈淑妃书案前。
于是季沉之的左手掌心便会结结实实地挨上十竹板子。
至于为什么是左手——
没法子,右手还得留着做功课。
十来岁的季沉之在我这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宫女手底下吃了无数的亏,因此恨我恨得愈发牙根痒痒。
我却从不曾在意。
笑话,季沉之这种地主家的傻儿子怎么可能斗得过他那身经百战的娘亲。
淑妃娘娘不要太信重我好吗?
数年下来,我便就这么顶着淑妃娘娘心腹宫女的名头,在季沉之身边扎下了根。
虽则清安殿满宫上下皆晓得四殿下厌烦我厌烦得恨不能一把将我掐死,但很是可惜,他们明面上见了我,还是得规规矩矩地向我行礼,再恭敬地喊上一声:“朝姑娘。”
就譬如现在。
我四平八稳地端着那碗熬得甚是浓苦的提神汤药,很是不近人情地同季沉之道:“殿下,该喝药了。”
一旁伺候的宫女太监们明知道季沉之十分抗拒,却还是只能挨个儿垂下头去,权当作没看见。
清安殿内,明烛如昼。
季沉之深而又深地瞧我一眼,将目光停在我手中的药盏上,忽道:“这药一瞧便苦。”
我一愣,才要开口敷衍季沉之两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场面话,季沉之的声音便再度落了下来。
“阿絮,”他目光灼灼地看我,“要不你拿嘴喂我吧。”
我:“……”
啊不是,他有病吧!
我十分震惊地对上季沉之的目光,而后不出意外地在他眼里瞧出了一丝挑衅的火花。
好家伙——
真是好家伙!
这小子同我斗智斗勇这么些年,如今居然会用这么下三滥的招数来堵我的话了!
我摁下额角乱跳的小青筋,面无表情道:“殿下吩咐,奴婢自当领命。”
随即一把将药灌进了季沉之嘴里。
季沉之:“唔……”
细说起来,季沉之在我面前抽风,其实也不是头一回了。
他十五岁那年,上书房的师傅给他讲《贞观政要》,淑妃娘娘要我盯着他历数太宗的德政。
某日夜里,季沉之课业尚未完成便昏然欲睡,被我毫不留情地叫醒时,他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他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将我牢牢按在书案上,目光幽暗:“朝絮,你再这样对我,我真死给你和我母妃看了啊!”
我:“……”
啊不是,他真的是陛下的种吗?
听闻皇后娘娘嫡出的二皇子十二岁时,便能在朝堂奏对中博得纪大学士数度夸赞了,即便是龙生九子各不相同,这差得也太多了吧!
我不为所动地同他四目相对,道:“殿下请便。”
季沉之被我的话噎得当场磕巴了一下,他颇有些挫败地盯着我的眼睛,许久,终于不情不愿地从书案上爬了起来。
却未料,案间笔墨纸砚甚多,他才要起身,便不出意外地被一桌子的鸡零狗碎绊了一下,随即就仰面摔倒在了我身上。
冠玉一般的面容撞入我颈间,我愣了好一瞬,脑子尚未反应过来,目光便已率先对上了他的。
不得不承认,季沉之一脉相承着他母妃的好姿色。
烟云一般的眉睫,寒星一样的眼眸,如一卷上好的工笔画。
即便我同他朝夕相对了这许多年,却也还是未忍住在某个猝不及防的瞬间,为他的容色所摄。
有清浅的呼吸落在我耳畔,我心口一滞,猛地推开了季沉之。
季沉之似是未料到我的反应会这般大,他细细盯着我瞧了好一会儿,而后忽然抬手,极轻极轻地碰了一下我的耳垂。
他道:“朝絮,你耳朵红了。”
我:“闭嘴!”
这一夜后,季沉之不知从我的反应里瞧出了什么,忽然更改了对付我的策略。
他开始勾引我。
我:“……”
不是,到底是谁教的皇子殿下搞这些勾栏手段!
他就不怕被皇帝陛下诛九族吗?!
我无语凝噎,第二日便收到了季沉之写给我的“陈情书”。
那是上书房里头的师傅近日正在讲的《诗经》,季沉之端端正正地誊抄了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在花笺上。
他与我道:“阿絮,我心中有你,只要你盯我盯得稍松些,我便去同母妃讲,待我及冠,便迎你过门做我的正妃,好不好?”
我被季沉之的不要脸惊呆了,语塞良久。
好半晌,才道:“殿下,这首《击鼓》是写同袍情谊的,先生授课您果然没听,看来奴婢得给您加功课了。”
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的季沉之:“……”